五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一个势力脱胎换骨。
曾经的邺都，如今的凤翔京，早已不是当年那座破败混乱的旧王城。
高耸的城墙泛着新砌的青灰光泽，城头那面玄底金凤旗迎风猎猎，旗下披坚执锐的凤鸣军士兵眼神锐利，身姿挺拔，一股子百战精锐的彪悍气息藏都藏不住。
城内更是翻天覆地。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阔平整，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议价声、孩童嬉闹声混杂在一起，织成一曲繁华的市井交响。
随处可见穿着利落官服、步履匆匆的女官，挎着药箱穿街走巷的女医官，甚至还有刚从匠作司下工、讨论着某个技术难点的女匠人。
这一切，在五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如今却已成了凤翔京最寻常的风景。
皇宫——如今改称“凤仪宫”的中央大殿内，气氛却与宫外的喧嚣火热截然不同。
李昭华端坐于凤座之上，一身玄色常服，唯有衣襟袖口以金线绣着展翅凤纹，简约而威仪深重。
五年过去，她眉宇间少了几分当年的锐利锋芒，多了几分沉静如海的内敛，只是那双眸子，依旧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照见山河。
下首，鸾台首辅崔沅、兵部尚书卫铮、监察院督主石红绡、工部尚书欧冶明、太医院院使玄真道长等核心重臣分列左右。
五年时间，她们也各自有了变化。
崔沅越发沉稳干练，手持玉笏，气息渊渟岳峙；
卫铮依旧是那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只是眼神更加深邃，统兵大将的气度浑然天成；
石红绡嘴角常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比以往更加难以捉摸，执掌监察院让她愈发深沉；
欧冶明还是老样子，沉默寡言，心思似乎永远沉浸在她那些图纸和器械里；
玄真道长仙风道骨依旧，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济世操劳的痕迹。
“……综上所述，凤仪五年，各州府秋税收缴已毕，较之去年又增一成半。
新增垦荒田亩超百万，各地官仓皆满。
户部预计，今岁国库结余，可再支撑三年大规模兴修水利及边军粮饷而无虞。”
崔沅声音清晰平稳，汇报着政事，每一项数据都代表着这五年休养生息的丰厚成果。
卫铮接着出列，声音洪亮：“启奏陛下，讲武堂第四期学员已分配至各军。
北峪关、西平塞等边关要隘防务已按新制轮换完毕，军械补充充足。
玄甲军及各边军操练不懈，随时可战！”
她语气中带着强大的自信，这是五年秣马厉兵给的底气。
石红绡轻轻一笑，接口道：“卫尚书麾下儿郎们精神头是足，不过嘛，北边和西边那些老邻居，最近似乎也不太安分。
咱们这儿日子越过越红火，有人看着眼热，睡不着觉喽。”
她话说得轻松，内容却让殿内气氛微微一凝。
李昭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石红绡身上：“石督主，详细说说。”
“是。”石红绡敛了笑意，正色道：
“通明院最新密报，燕王慕容桀，已于三个月前，暗中与旧赵王朝的几个遗老遗少搭上了线，许了他们不少空头承诺。
更重要的是，他派往草原的使者，似乎说动了那位萨仁公主。”
“萨仁？”卫铮浓眉一拧，“五年前她在虎牢原作壁上观，如今又想搞什么名堂？”
“据查，”石红绡继续道，“燕王许给萨仁的，是漠南三州的草场，还有打通南下贸易通道的承诺。
萨仁这五年统一了草原大半部落，兵强马壮，胃口自然也大了。
两边勾连，打出的旗号是‘尊奉旧主，讨伐逆贼’。”
她说着，自己都嗤笑一声，“他爹的，还是老一套。”
崔沅沉吟道：“燕王盘踞中原腹地，根基深厚，虽五年前败了一阵，但元气未失。
如今得草原铁骑之助，如虎添翼。其心不死，这一战，终究难免。”
欧冶明突然闷声开口：“火龙出水，可量产了。神机弩，也改了三版。”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众人精神一振。
这五年，工部在欧冶明带领下可没闲着，那些威力骇人的新式军械，就是凤鸣军最大的底气之一。
玄真道长轻拂拂尘，缓声道：“北地气候干寒，近日观测，似有早雪征兆。若起战事，需备足防寒物资与冻伤药材。”
李昭华静静听着，手指在凤座扶手上轻轻敲击。
五年太平，并未磨去她的锋芒，反而将这份锐气淬炼得更加深沉内敛。
她深知，这乱世，从来没有真正的和平，唯有实力，才是永恒的真理。
“五年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回荡在大殿之中，
“我们给了百姓休养，给了将士训练，给了工匠钻研的时间。如今，国库充盈，兵甲已足，民心可用。”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视殿内每一位重臣：“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过日子，觉得我们女子当家，好欺负……”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金铁交鸣般的铿锵：
“那就让他们看看，这五年，我们磨的剑，利不利！”
“传令！”
“北峪关、西平塞，即日起进入一级战备！各边军严守关隘，斥候前出百里，给朕盯死了燕军和草原的一举一动！”
“卫铮！”
“臣在！”卫铮踏前一步，声若洪钟。
“整训玄甲军，检查军械，随时待命！”
“崔沅！”
“臣在。”
“统筹粮草军需，确保边境供应，无朕手令，一粒粮食也不得挪用！”
“石红绡！”
“姑奶奶在呢！”石红绡下意识应了一句，随即在崔沅无奈的眼神中轻咳一声，“咳，臣在。”
“你的通明院，该动起来了。朕要知道燕王和萨仁的具体兵力部署，将领性情，甚至他们每天吃什么饭！”
“欧冶明！”
欧冶明抬起头。
“工部所有作坊，全力运转！朕要你的火龙营，成为敌人的噩梦！”
“玄真道长！”
“贫道领旨。”玄真道长躬身。
“太医院组织医护，准备随军。朕不希望看到一个将士因救治不及而枉死！”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整个凤鸣王朝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在沉寂五年后，再次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李昭华走到殿门口，望向北方。天际，似乎有阴云正在汇聚。
五年蛰伏，磨砺的是爪牙，积蓄的是风暴。
北疆的烽烟，终究还是烧起来了。
但这一次，她李昭华，和她身后的凤鸣军，早已不是当年那般需要谨小慎微、在夹缝中求存的势力了。
这天下，该换个活法了。而这第一步，就从碾碎北边那些不长眼的绊脚石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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