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仁公主的使团还未离开凤翔京，草原苍狼与中原凤凰缔结盟约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的鹰隼，伴随着初夏温热的风，迅速传遍了周边诸国。
一时间，各方势力反应各异。
南边那些习惯了关起门来做土皇帝的小国君主，捏着情报的手有些发颤，连夜召集心腹商议。
西边丝路上的城邦邦主，摩挲着精美的琉璃盏，眼神闪烁，算计着这条通往东方的财富之路是否要换个更稳妥的靠山。
更有那远在重洋之外，听闻过古老东方传说，却从未踏足过的岛国商贾，揣着忐忑与好奇，扬起了远航的风帆。
凤鸣女帝李昭华的名号，真正开始响彻四野八荒。
数月之后，凤翔京城迎来了开国以来最盛大的庆典——并非年节，却胜似年节。
城门大开，净水泼街，黄土垫道。
一队队穿着各异、旗帜鲜明的使团，带着琳琅满目的贡品，怀着不同的心思，络绎不绝地涌入这座日益繁华的帝都。
“南海明珠国使团到——献上珊瑚树十株，夜明珠百颗，鲛绡百匹！”
“西域火罗国使团到——献上汗血宝马十匹，琉璃巨镜一面，香料十车！”
“东瀛扶桑国使团到——献上金砂十箱，精锻太刀百柄……”
“南越象林国使团到——献上驯象五头，犀角五十，象牙百根……”
内侍尖亮的唱名声在紫宸殿外一声高过一声，各种奇珍异宝被抬入殿中，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
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看着这万国来朝的盛况，不少老臣激动得胡子都在抖，曾几何时，他们何曾想过能有今日？
李昭华高踞山河凤座，玄底金凤的帝袍在殿内烛火映照下流光溢彩。
她面容平静，目光深邃，带着帝王的威仪与从容，俯瞰着下方那些或恭敬、或好奇、或带着几分审视的各方使者。
在她身侧稍下的位置，崔沅、卫铮、石红绡、欧冶明、玄真五人肃然而立，如同五根擎天之柱，拱卫着她们的帝王。
南海明珠国的使者是个皮肤黝黑、戴着硕大珍珠项链的胖子。
他堆着满脸的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极力赞美凤鸣朝的富庶与强大，眼神却时不时贪婪地扫过大殿的梁柱与摆设。
西域火罗国的使者则是个高鼻深目的卷发汉子，他献上的那面需要四人才能抬动的琉璃巨镜引起了阵阵惊叹。
他自豪地挺着胸膛，目光却忍不住频频瞥向武将队列中那些身姿挺拔的女将军，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卫铮，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与探究。
东瀛扶桑国的使者身形矮小，态度却极为恭谨，几乎是匍匐在地，献上的太刀寒光闪闪，工艺精湛，但那份过分的谦卑之下，总让人觉得藏着些什么。
南越象林国的使者穿着色彩斑斓的服饰，牵着那几头披红挂彩的驯象上殿，引得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龙椅上的女帝，似乎难以理解为何是一个女子统治着如此庞大的帝国。
李昭华对各色目光安之若素，对各方贡品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表露过多欣喜。
她朗声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回荡在巨大的殿堂中：
“四方使臣，远来辛苦。尔等心意，朕已知晓。
凤鸣新立，愿与四方友邦，开通商途，和睦共处。
凡持善意而来者，朕必以礼相待；凡怀叵测之心者……”
她话语微微一顿，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般扫过下方众使者，那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帝王气势瞬间笼罩全场，让几个心怀鬼胎的使者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朕之凤鸣，亦有刀剑相候！”
没有疾言厉色，但那平静话语中蕴含的力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力。
站在文官首位的崔沅适时出列，手持玉笏，语气温润却条理清晰，将凤鸣朝关于通商、礼仪、乃至未来可能的文化交流的初步构想娓娓道来，既展现了天朝上国的气度，又不失原则地划下了底线。
站在武将之首的卫铮，只是抱着臂，面无表情，但她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凤鸣的边疆，固若金汤。
石红绡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在那些使者带来的随从身上扫来扫去，仿佛在掂量哪些人值得发展成“线人”。
欧冶明对那些珍宝兴趣缺缺，倒是盯着火罗国使者献上的琉璃巨镜看了好几眼，似乎在琢磨其烧制工艺。
玄真道长则是一派超然，目光平和，仿佛在看一场红尘烟火。
这场盛大的朝贺，持续了整整一日。
当晚，皇宫设下国宴，款待四方使臣。
丝竹管弦，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是看不见的机锋与试探。
宴会间隙，萨仁公主端着银质酒杯，走到李昭华御座之下，看着这万邦来朝的景象，眼神复杂。
最终化为一声轻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陛下，现在我相信你的话了……这天下，确实很大。”
李昭华举杯与她轻轻一碰，目光掠过殿外璀璨的星河，唇角微扬：“所以，眼光要放长远些，公主。困于草原，或是困于中原，都太小家子气了。”
萨仁公主眼神一凛，随即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国宴之后，各方使团并未立刻离去，他们被允许在凤翔京有限度地活动。
亲眼目睹这座帝都的繁华与秩序，亲眼看到女子为官、女子为将、女子在各行各业崭露头角的新气象。
冲击、疑惑、震惊、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在这些外来者心中蔓延。
凤鸣女帝李昭华，和她麾下那群能力卓绝的臣工，用铁与血打下江山，又用前所未有的魄力治理国家，其声望与威仪，随着这万国来贺的盛景，真正开始辐射向更广阔的天地。
“凤仪天下”，不再仅仅是一句口号，而是正在逐步成为这片土地上，以及周边国度，不得不正视的现实。
夜色深沉，紫宸殿的灯火渐熄。
崔沅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对身旁的玄真低声道：“声势是造起来了，可接下来的麻烦，只怕也不会少。”
玄真拂尘轻摆，望着星空，缓声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此乃天道。然，陛下与诸君，已有擎天之力，何惧风浪？”
新的风暴，或许正在这无上荣光的背后，悄然酝酿。
但至少此刻，凤翔京的夜空，被万国来朝的灯火，映照得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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