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景王朝的金銮殿上,气氛与往日有些微妙的不同。女帝安诗妤端坐于九龙金椅之上,威仪天成,只是那平日里略显清冷的眉宇间,似乎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和。而更让群臣侧目的是,在她龙椅侧后方的阴影里,那道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灰色身影,今日似乎……站得离陛下更近了些许。虽然依旧低眉敛目,气息沉寂,但一些敏锐的老臣还是能感觉到,那存在感似乎比以往要清晰一点。
正是早朝时分,各部大臣依次出列,禀报政务。一切井然有序,直到内侍一声悠长的唱喏——
“宣——太傅林晚晴,觐见——!”
满殿文武顿时精神一振,不少老臣眼中流露出期待之色。林太傅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虽近年因年事已高,较少参与具体朝政,但其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她今日突然上朝,必有要事。
只见殿门外,一位身着繁复朝服、鬓发斑白却步履沉稳的老妇,手持玉笏,缓缓步入大殿。她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气息,正是林晚晴。
她行至御阶之下,并未像其他臣子那般直接禀事,而是先抬起眼,目光如电,先是扫过龙椅上面容平静的安诗妤,随即,便精准地、毫不掩饰地落在了安诗妤侧后方那道灰色的身影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质疑,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警惕。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林太傅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安诗妤微微蹙眉,心中已有些不悦。她自然知道林晚晴为何而来,只是没想到这位老臣会如此直接,在朝堂之上便毫不客气地将矛头对准了慕予。
“林爱卿,”安诗妤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今日上朝,所为何事?”
林晚晴收回目光,面向安诗妤,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带着老臣特有的耿直与不容置疑:“老臣今日冒死进谏,只为一事!恳请陛下,远离奸佞,肃清君侧!”
“奸佞?”安诗妤挑眉,凤眸微眯,“爱卿所指何人?”
林晚晴猛地直起身,手中玉笏直指安诗妤身后的慕予,声音带着痛心疾首的愤怒:“便是此獠!陛下!老臣听闻,此子来路不明,凭狐媚之色,善舞之姿,蛊惑圣心,致使陛下近日疏于朝政,深居简出!此等祸水,留于君侧,乃国之大患!老臣恳请陛下,即刻将此獠逐出宫廷,以正视听,以安民心!”
“狐媚之色?善舞之姿?祸水?”安诗妤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她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高挑的身形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下方的林晚晴,“林爱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老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林晚晴毫不退缩,她坚信自己是在匡扶正道,是在挽救被“美色”所迷的君主,“陛下!您乃一国之君,肩负江山社稷!岂可因一介来历不明的男子而……”
“林晚晴!”安诗妤厉声打断她,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响彻整个大殿,“你给朕住口!”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殿内群臣无不心惊胆战,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就连林晚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震慑得呼吸一窒。
然而,更让所有人,包括林晚晴意想不到的是——
一直安静如同不存在的慕予,在那声“狐媚子”、“祸水”出口时,周身的气息便几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当安诗妤因为维护他而勃然震怒时,他忽然动了。
他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般惊慌失措,也没有跪地请罪,而是向前迈了半步。
仅仅半步,却恰好从安诗妤身后的阴影中,完全站到了她的身侧,与她并肩。
这个举动,在等级森严的朝堂之上,堪称大不敬!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竟敢与女帝并肩而立?
但慕予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抬起眼,那双曾经空茫,此刻却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平静地迎上了林晚晴震惊而愤怒的目光。
“林太傅。”他开口,声音不再是以往的平直,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冷静的语调,“您所言‘狐媚之色’、‘善舞之姿’,是为何意?”
林晚晴被他问得一怔,随即怒道:“便是凭美色与歌舞,谄媚君上,行祸乱之事!”
慕予点了点头,像是在理解这个词的含义,然后继续问道:“那么,依太傅之见,何为‘祸乱之事’?是干预朝政,还是结党营私,或是残害忠良?”
“自然都是!”林晚晴下意识地回答。
“那么,”慕予的目光扫过殿内低着头的群臣,最后重新落回林晚晴脸上,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自慕予入宫以来,可曾就任何一件朝政之事,向陛下进过一言?可曾与任何一位朝臣,有过私下往来?可曾……损害过这大景王朝一丝一毫的利益?”
三个问题,如同三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林晚晴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回答。她得到的消息,只提及此男受宠,却并无任何他干预朝政的确切证据。
慕予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微微侧身,看向身旁因为他的举动而微微愣神、怒气稍缓的安诗妤,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而专注。
“慕予存在的意义,只在陪伴与守护陛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陛下勤政爱民,夙兴夜寐,慕予所能做,不过是在陛下疲惫时,奉上一盏清茶;在陛下烦忧时,舞上一曲,聊以慰藉。若这便是‘狐媚惑主’,那慕予……甘之如饴。”
他顿了顿,再次看向林晚晴,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多了一份坦荡:“至于慕予的来历,陛下知晓便可。太傅若因慕予而担忧陛下疏于朝政,大可查看近日奏章批阅记录,询问六部官员,陛下可曾延误任何一件国事?”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既澄清了事实,又表达了对安诗妤的全然维护与信任,更是将评判的标准拉回到了“国事”这个无可指摘的根基上。
殿内一片寂静。
许多原本因为林晚晴的话而对慕予心生疑虑的大臣,此刻也不禁暗自点头。细想起来,陛下虽然与此男亲近,但确实从未因私废公,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这男子的言辞气度,也全然不似那等只会谄媚的宵小之辈。
林晚晴也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她确实是凭着一腔怒火和道听途说而来,并未掌握实质证据。此刻被慕予当众反问,句句在理,她竟一时无法反驳,老脸一阵红一阵白。
安诗妤看着身侧慕予挺直的脊梁和冷静的侧脸,心中那股因被冒犯而产生的怒火,早已被一种巨大的骄傲与柔情所取代。她的慕予,不再是需要她时刻护在羽翼下的雏鸟,他已经能够用自己的方式,面对风雨,守护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伸出手,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轻轻握住了慕予微凉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用力按了按,传递着她的支持与赞许。
随即,她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威严而冰冷,看向下方脸色难看的林晚晴。
“林爱卿,你都听见了?”安诗妤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慕予之言,可为凭证?朕之政务,可曾懈怠?”
林晚晴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在事实和帝王的威压面前,她不得不低下头,声音干涩地道:“老臣……老臣一时失察,听信流言,冒犯了陛下与……与慕予公子,请陛下恕罪。”
“念在你多年为国,忠心可鉴,此次朕便不予追究。”安诗妤淡淡道,但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锐利,“然,日后若再让朕听闻朝中有人,无凭无据,妄议君侧,以‘狐媚’、‘祸水’等污蔑之词中伤慕予,休怪朕……不讲情面!”
最后四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意,让所有臣子心头一凛,纷纷躬身应道:“臣等谨记!”
安诗妤满意地看着下方的反应,这才缓缓坐下,袖袍之下,依旧紧紧握着慕予的手。
“若无其他要事,便退朝吧。”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就这样在慕予出乎意料的冷静应对和安诗妤的强势维护下,悄然平息。
退朝后,安诗妤并未乘坐銮驾,而是与慕予并肩,步行返回寝宫。
走到无人处,安诗妤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慕予,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眼中满是激赏与爱恋。
“今日,做得很好。”她毫不吝啬地夸奖。
慕予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眼中那面对外人时的冷静早已消散,只剩下全然的依赖与柔和。他微微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像一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
“他们……说我是狐狸精,会害了你。”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后怕。他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但他在乎别人因此而对安诗妤产生的质疑。
安诗妤轻笑一声,指尖划过他挺直的鼻梁,带着无比的宠溺:“傻慕予,你若真是狐狸精,那朕便是那心甘情愿被你蛊惑的昏君。何况……”她凑近他,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朕的慕予,比狐狸精……更让朕心动千倍万倍。”
慕予的耳根瞬间红透,那点委屈立刻被巨大的羞涩和欢喜取代。他忍不住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相拥的两人周身跳跃着金色的光斑。经此一事,非但未能离间他们的感情,反而让彼此的心靠得更近。慕予用他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了他存在的意义,而安诗妤,也用她绝对的权威,扞卫了属于她的爱情。
至于那些暗处的流言与审视?在绝对的实力与真情面前,不过是拂面清风,不足为惧。只是,经林晚晴这一闹,“慕予”这个名字,以及女帝对其毫不掩饰的维护与宠爱,也正式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进入了所有朝臣的视野中心。未来的路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刻,他们只想紧紧相拥,享受这风波过后的宁静与温情。
就在金銮殿上风波平息,安诗妤与慕予于宫中温情脉脉之时,远离皇城的某处隐秘宅邸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阴沉的面孔。坐在上首的,是一位身着暗紫色锦袍的中年女子,面容保养得宜,眼神却锐利如毒蛇,她正是以漕运起家、富可敌国,暗中觊觎朝堂权势的大商人——苏婉茹。下首坐着几位心腹,皆是她在朝中或地方安插的棋子。
“废物!”苏婉茹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林晚晴那个老顽固,平日里一副正气凛然、谁都敢骂的样子,本以为她出面,至少能让那小狐狸精吃些苦头,让安诗妤那丫头收敛几分!没想到,竟被一个男人三言两语就堵了回来,真是没用的东西!”
一名心腹小心翼翼地道:“主人息怒。那名叫慕予的男子,确实出乎意料。原以为只是个凭色相上位的玩物,没想到竟有如此胆识和口才,在朝堂之上也能镇定自若……”
“镇定自若?”苏婉茹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我看是安诗妤那丫头给他撑腰,让他有恃无恐!林晚晴这个蠢货,只知道直来直去,被人抓住了话柄!打蛇不打七寸,有何用?”
她站起身,在密室内缓缓踱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安诗妤这小丫头,登基以来,处处与我们作对,整顿吏治,清查漕运,断我们多少财路!本以为她年轻,总有机会抓住把柄,没想到她竟如此滑不溜手!如今,身边又多了这么个变数……”苏婉茹的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主人,那我们接下来……”另一名心腹低声询问。
苏婉茹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那慕予是安诗妤的心头肉,动了他,比直接动安诗妤更让她难受!”
“主人的意思是?”
“去查!给我仔细地查!”苏婉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查那个慕予的真正来历!我不信他真是凭空冒出来的!他身上一定有不干净的地方!还有……他不是‘善舞’吗?那就让他跳!找机会,安排些‘意外’,让他这舞,跳得出尽洋相,或者……让他永远也跳不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另外,继续在朝中散布流言,不过要换个方式。不说他狐媚惑主,就说他……身怀异术,或许与某些邪祟有关,这才迷了陛下的心窍!记住,要做得隐秘,像水滴石穿,慢慢渗透。”
“是!属下明白!”几名心腹齐声应道。
苏婉茹重新坐回主位,看着跳跃的烛火,脸上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狞笑:“安诗妤,你想坐稳这江山?想护住你那小情人?哼,咱们……走着瞧!这大景的天,迟早要变一变!”
密室的阴影中,针对安诗妤与慕予的新一轮阴谋,如同毒蔓般悄然滋生。朝堂上的明枪虽然被挡回,但暗处的箭矢,已然搭上了弓弦。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女尊:随俗而已,非渣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