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曹玉成依旧早早至福宁殿侍疾。龙榻上的赵祯气色稍缓,但精神仍显萎靡,用过药后便沉沉睡去。曹玉成轻手轻脚地为父皇掖好被角,退出内室,来到外间,见母后曹皇后正坐在临窗的暖炕上,面前摊着几本厚厚的册子,手中朱笔时停时写,娥眉微蹙,神色间是挥之不去的烦忧与一丝愠怒。
曹玉成悄然走近,行礼后轻声问道:“母后可是在为宫务烦心?儿臣可能分忧?”
曹皇后抬眼看他,叹了口气,将手中一本册子推到他面前,说道:“你看看这个,是内帑和皇庄近年来的收支汇总。尤其是京郊及几处要紧的皇庄,年年报上来的出息越来越少,亏空却越来越大。去年冬天,宛平皇庄还闹出了佃户抗租、庄头欺压致死人命的案子,报到本宫这里,本宫派人去查,却总是被底下人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要么说证据不足,要么说是意外,要么就推出几个无关紧要的替罪羊。账目更是做得一团糊涂,经手的人换了几茬,竟找不出个头绪!”
她越说越气,指尖点着册子,继续说道:“这些皇庄,名义上是皇家私产,实则是维系宫廷用度、赏赐宗亲、乃至部分贴补内帑的重要来源。如今这般情状,不止是损了钱财,更是坏了规矩,伤了天家颜面!本宫欲彻底清查,奈何宫务繁杂,可靠又精于此道的人手实在不足,且此事牵涉内廷外朝,盘根错节,若动静太大,恐又生波澜。”
曹玉成翻阅着那本满是红圈标记亏空和疑问的册子,眉头也逐渐拧紧。他深知母后所言非虚。皇庄管理混乱、庄头胥吏中饱私囊、甚至草菅人命,绝非一日之寒。以往父皇精力充沛时,或许还能偶尔过问弹压,如今父皇病重,母后统领六宫已是不易,确实难以分出太多精力去料理这些陈年积弊。
然而,此事又绝不能放任不管。这不仅关系到皇室的实际收益,更关系到基层民情、朝廷法度,甚至可能成为某些人攻讦内廷不修、皇后失察的把柄。更重要的是……曹玉成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这些宫闱内务、皇庄纠葛,早晚都是要交到自己未来皇后的手中的。何不趁此机会……
他合上册子,看向曹皇后,眼中闪烁着思虑的光芒,说道:“母后所虑极是。此事拖延不得,亦不能轻率处置,打草惊蛇。儿臣倒有一想法,或可一试。”
“哦?皇儿有何良策?”曹皇后目光微凝。
“母后不是正在为太子妃的人选踌躇么?”曹玉成缓缓道,语气平静,“盛明兰与张桂芳,各有所长。然太子妃乃至将来皇后之责,不止在于家世门第、性情仪态,更在于能否妥善处理此类繁杂宫务,明察秋毫,持身以正,又能平衡各方,维护皇家体面与利益。纸上谈兵,终觉浅薄。不若……便以此事为试金石。”
曹皇后闻言,坐直了身体,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说道:“仔细说来。”
“可命盛明兰与张桂芳二人,各自挑选一二得力助手,分头秘密调查宛平皇庄亏空及人命旧案。给予她们一定权限,可调阅相关账册、询问相关人员,限期……半月之内,各自呈上一份详细的调查结果与处置建议。”曹玉成条理清晰地陈述,“母后与儿臣可从旁观察,看她们如何入手,如何分析,如何取证,如何权衡情、理、法,最终提出的方案是否切实可行、是否公正周全、是否……符合母后治理内廷的宗旨与手腕。”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举一则可解母后眼下无人可用之困,让她们实际历练;二则,通过处理这同一桩棘手实务,二人能力高下、处事风格、乃至心性眼光,必能高下立判。谁更沉稳缜密,谁更果决有效,谁更能体察母后深意、维护皇家根本,便一目了然。届时,再定太子妃人选,岂不比空谈家世性情,更为公允可信?”
曹皇后听着,眼中的忧虑渐渐被一种审慎的考量所取代。她缓缓点头,说道:“此法……有趣。于公,可解燃眉之急,清理积弊;于私,可真切考察未来国母之才。只是,”她略有迟疑,“此事毕竟牵涉人命与钱粮,干系不小。她们二人,同为闺阁女子,从未接触过此类事务,万一……”
“母后放心。”曹玉成信心稍增,“儿臣会从旁给予一些必要的指点与支持,确保她们行事不至于出大格,也能保护她们自身安全。但具体的调查、分析、判断,须由她们自己完成。这本身,也是考验的一部分。况且,她们身边挑选的助手,亦可从东宫或母后信得过的女官、内侍中指派,既协助,亦为监督。”
曹皇后沉吟良久,终于展颜,那眉宇间的愁绪似乎散去了些,笑着说道:“好!便依皇儿所言。此事由本宫下懿旨,着盛氏、张氏协理查察宛平皇庄旧案,各领符信,便宜行事。皇儿,你需好生关注,既要看结果,更要看过程。本宫倒要瞧瞧,这两位姑娘,究竟谁能在这潭浑水中,捞出真金,理清乱麻。”
“儿臣遵命。”曹玉成躬身应道,心中那块因选妃而高悬的巨石,似乎也因找到了一个相对公平且务实的解决办法,而稍稍落地。他将难题抛给了实践,也将选择的权力,部分交还给了能力与实绩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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