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枢纽站的仓库巨大而阴冷，空气里弥漫着金属、润滑油和尘埃的味道。高大的货架投下深深的阴影，只有几盏孤零零的工业灯提供着照明。
车辆停稳。安尔艾斯几乎是弹射着解开安全带，活力满满地跳下车，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混合着工业气息的空气是什么美味佳肴。
“开工了副队！”他声音里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尾巴快活地小幅度摆动，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开始往外搬检测设备。
陆锦恒的动作则慢了一拍。他推开车门，目光先是在裤子上那团已经干涸发硬、依旧显眼的冰淇淋污渍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这才迈步下车。
他刻意避开安尔艾斯的方向，走到货物清单板前，拿起光板，冰蓝色的瞳孔迅速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条目和编码，周身的气压比仓库里的低温还低。
验收过程倒是异常顺利，甚至可以说，过于顺利了。
安尔艾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像变了个人。那些精密的传感器和战术装备在他手里如同温顺的玩具，他操作着各种仪器，报出的数据精准而快速，偶尔和仓库管理员核对信息时，语气专业且不容置疑。
陆锦恒则履行着他的职责，清点数量、检查外包装完整性、核对批次号。他效率极高，沉默寡言，只是在安尔艾斯需要搭把手抬起某个重物时，会默不作声地上前，精准地提供助力。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却有一种奇异的、基于专业素养的默契在流动。仿佛之前车上那场冰淇淋引发的尴尬灾难从未发生过。
但也只是“仿佛”。
当最后一件装备清点完毕，签收单确认无误后，那层薄薄的专业人士滤镜瞬间消失。
安尔艾斯长吁一口气，得意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尾巴又恢复了惯常的晃动频率，凑到陆锦恒身边：“搞定！副队，我这效率还行吧？”
陆锦恒正在最后确认签收单，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将光板递还给管理员，转身就朝车的方向走去。
安尔艾斯看着他那个依旧挺直却莫名透着点“赶紧结束这一切”意味的背影，还有裤子上那块醒目的“战损”标记，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赶紧快步跟上。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沉闷。
夕阳将远处的山峦染上一层暖金色，但车厢内的空气却像是凝固了。
安尔艾斯试图再次打开电台，但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副驾驶。
陆锦恒依旧维持着标准的坐姿，但眼睛是闭着的，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似乎是在假寐。
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无意识轻抖一下的豹耳尖，泄露了他并未真正放松。
安尔艾斯撇撇嘴，老实专注开车。
开了大约半小时，行驶到一段漫长的下坡路时，安尔艾斯习惯性地轻点刹车准备控速。
嗯？
脚感不对。异常的软绵，缺乏应有的阻力。
他眉头一皱，又加重力道踩了下去。
刹车踏板几乎毫无阻滞地一路沉到了底！
与此同时，中控台上刺眼的红色刹车警报灯疯狂地闪烁起来，伴随着尖锐的、令人心悸的蜂鸣声！
“！”安尔艾斯瞳孔骤缩，所有的散漫瞬间被炸得粉碎。
“副队！”他声音陡然拔高，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慌乱，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冷静，“抓稳！刹车没了！”
陆锦恒的双眼在警报响起的瞬间猛地睁开，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蒙，只有猎豹锁定危险时的极致锐利。
他几乎是在安尔艾斯话音落下的同时，右手“啪”一声死死抓住头顶的扶手，左手下意识地撑住了前方仪表台。
车身因为突然失去制动，在重力加速度下开始疯狂地向下俯冲，引擎的轰鸣声变得狂躁而不受控制。
“尝试降档！用引擎制动！”陆锦恒的声音又快又急，却异常稳定，像冰锥一样刺破嘈杂的警报声。
“在试！”安尔艾斯咬牙，右手飞快地拨动档位，试图利用变速箱的阻力拖慢车速。
发动机发出沉闷的怒吼，转速表指针猛地飙向红区，车速的确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减缓，但对于失控的庞然大物来说，这无疑是杯水车薪。
“前方弯道！左转！扫清盲区！”陆锦恒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过前方路况，语速极快地报出信息。他现在就是安尔艾斯的眼睛和副脑。
安尔艾斯没有丝毫犹豫，方向盘猛地向左打去，车身以一个惊险的幅度切入弯道，轮胎摩擦着路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对向车道一辆正常行驶的卡车被这突然冲出的失控越野吓得猛按喇叭，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车尾惊险避过。
“右道清空！稳住！”陆锦恒继续报点，他的呼吸略微急促，但每一个指令都清晰准确。
安尔艾斯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双手像焊在了方向盘上，肌肉绷紧，利用每一次转弯的离心力来抵消部分速度。
车辆在公路上划出巨大的S形轨迹，一次又一次惊险地避开正常行驶的车辆，引来一片刺耳的鸣笛和急刹声。
“不行！速度还在增加！”安尔艾斯低吼，感受着方向盘传来的轻微飘忽感，这是速度即将突破极限的征兆。漫长的下坡仿佛没有尽头。
陆锦恒的目光急速搜索，突然，他看到了远处坡道尽头一侧的一块不起眼的标志——一个向上的斜坡，铺满了松软的砾石。
“右侧！避险车道！一点钟方向！”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安尔艾斯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那条生路。没有时间犹豫，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越野车发出一声咆哮，脱离主路，一头扎向了那条向上的、布满碎石的救命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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