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砸下来。
周小环的魂儿，被一只手，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攥住，硬生生从那片黑得不见底的深渊里，给拖了出来！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她蜷缩在地，浑身剧烈抽搐。
头痛欲裂。
那个慈祥又阴森的声音，还在耳边。
“小环，我的乖孙女……”
“信爷爷，只要你信，爷爷就能活过来……”
是爷爷的声音。
也是那个许诺她力量，诱她堕落的魔鬼。
幻境中，自己为了那可笑的亲情诱惑，一步步走向陷阱的画面，疯狂闪烁。
她看见了。
看见自己是怎么被那点可笑的亲情给骗了，一步步往那陷阱里头栽。
丢人。
害怕。
还有一股子恶心，对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撕了。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能把人疼死的劲儿才缓了点，周小环软绵绵地抬起眼皮。
视线糊成一团。
她看见了两个人影，都狼狈得不行。
陆雪琪。
那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手中紧握的神剑，眼里散发着空洞的寒意。
她的信念世界，塌了。
鬼厉周身死气沉沉，三魂七魄都不知道被抽走了多少，就剩个壳子，一个装着绝望的空壳子。
他们……也输了？
周小环的心，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地往下沉，沉到了底。
连这两位都通不过的考验，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候，她的眼神，晃晃悠悠地越过那两个人，看到了第三个影子。
林碧痕。
她就那么站着。
安安静静地站着。
裙角连个褶子都没有。
好像刚才那场能让神仙都道心崩坏的鬼考验，对她来说，就跟吹了阵风一样。
怎么可能？！
周小环脑子直接宕机了。
也就在这一秒，那股从四面八方压过来的气场。
那股好像从一万年前透过来的威压，猛地一下，冲到了顶！
无数声音，跟苍蝇似的，嗡嗡地往她耳朵里钻。
那是对林碧痕的考验，字字句句。
“信我！你就是新世界的神！所有东西都在你脚底下趴着！”
“信我，你想让谁活，谁就能活！”
“不信我们，你就等着掉进无间地狱！永远都别想出来！”
这些声音，周小“环太熟了。
就是这些声音，把她拖进了那个幻境。
可林碧痕，充耳不闻。
她甚至，觉得有些吵。
她垂下眼帘，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
掌纹干净，清晰。
像在端详自己的命数。
她在笑。
笑这一切，都是虚的。
这种无视，简直是把人脸按在地上踩，那个藏在幻境后的东西，彻底蚌埠住了。
所有的声音，猛地拔高，拧成一股能撕碎魂魄的尖叫！
“选！！”
“行了。”
林碧痕终于抬了头，脸上明明白白地挂着“别来烦我”四个大字。
她嘴唇动了动。
吐出来的字刺穿了所有嘈杂，整个幻境，瞬间安静。
“你们描绘的景象，确实动人。”
“但我，谁也不信。”
这话一出来，整个空间都为之一滞！
周小环看见，林碧痕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却好像把这世上所有的道理，都攥进了手里。
“想让我信你们？”
她嗤笑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能让神仙鬼怪都感到羞辱的蔑视。
“你们，谁配？”
她的声音，一下子扬了起来，那股子狂劲儿，像是要把这天都给掀了！
“我只信我手中之笔，能为这天地万般不公，一一写下差评！”
“我只信我心中之尺，能量尽这世间伪善公道，看看谁是真理，谁是垃圾！”
“最重要的是——”
她一字一顿。
每一个字，每个字都化作撼动天地的雷音。
“我只信我自己！”
轰——！
最后一个字，落地。
周小环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也根本想不出来的恐怖场面，发生了！
她眼前的整个星空宇宙。
那片看起来永恒不灭的鬼地方。
咔嚓！
一声脆响。
跟一块被砸碎的镜子似的，碎了。
寸寸碎裂！
最后化成亿万光点，噗地一下，全没了！
星空，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又大又空的死样子。
林碧痕还站在那儿，衣袂飘飘，好像刚才那场审判，她就是去看了场不入流的皮影戏。
也就在这时候，星空最深处，最后一个，也是最神秘的那个紫色光团，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光，不再是质问，也不再是试探。
那是一种……赞叹。
是共鸣！
下一秒，整个紫色光团化作一道流光，快到无法捕捉，瞬间射入林碧痕的眉心！
她眉心就是微微一凉，一股又老又大的信息流，冲进了她的脑子里。
里头全是悲伤和不甘心。
她，通过了天帝的最终考验。。
用一种周小环，不，用一种鬼厉和陆雪琪都无法理解的方式。
因为在星空的两端，鬼厉和陆雪琪从各自的灵魂炼狱中惊醒完全不同。
陆雪琪的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手里的天琊神剑，冷得刺骨。
她的幻境，最终停留在她剑尖剧颤，始终无法对“师尊”那“正义”的命令，刺出那一剑的瞬间。
鬼厉的眼睛里，血丝和清明还在打架。
他最终，也没有握住那只伸向他的，属于“碧瑶”的手。
他们都凭借着最后一丝本心，在信念崩塌与情感撕裂的绝境中，硬生生扛了过来。
两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那个引发了这一切的女人。
他们还在泥潭里挣命，差点就淹死了。
结果一抬头，好家伙。
结果一抬头，发现出题人，已经被林碧痕连人带桌子，一起给掀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个啥怪物？
就在这时。
头顶上，那片星空。
最中间的位置。
一道黑色的裂缝，没有一点声音，正在慢慢变大。
一股狂暴、愤怒、充满了无尽悲伤与怨念的恐怖意志，从那裂缝的背后，缓缓苏醒！
那股意志的恐怖。
远比之前昆仑雪原下那万千兽魂加起来都可怕。
它就是在那儿。
就让鬼厉手中的噬魂棒发出了畏惧的哀鸣！
这才是天帝宝库真正的核心！
这才是那个被隐藏了万古的秘密！
周小环吓得腿都软了。
可她的眼神，却死死地，不受控制地，被一个人吸住了。
在那道足以让天地变色、神魔战栗的恐怖裂缝之下。
林碧痕，就那么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着。
她没有祭出法宝，没有运转灵力，甚至没有摆出任何防御的姿态。
她只是站在那里，任凭那万古的怨念冲刷，身形笔直如初。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弯下哪怕一寸的脊梁。
周小环看着她，再回想起自己刚才在幻境中，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诱惑就丑态百出。
沉沦的模样，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感涌上心头。
原来……这就是差距吗？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强大到，连天帝的考验，万古的怨念，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我只信我自己……”
不知为何，这句话，毫无征兆地，从周小环的心底冒了出来。
她看着林碧痕的背影，那双因痛苦和恐惧而失焦的眼睛里。
再次燃起了一缕微弱却无比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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