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警报的锐鸣声像冰冷的钢针，刺穿着技术交流坊内每一个人的耳膜。红色的旋转灯光将一张张或惊恐、或茫然、或愤怒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空气中原本热烈的求知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猜忌和恐惧。
“原地不动！接受检查！”艾丽西亚·刃歌的声音透过扩音器，盖过了嘈杂声，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她带来的士兵们迅速散开，冰冷的武器指向地面，但警惕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包围圈。
人们被这阵势吓住了，骚动渐渐平息，但低沉的议论和不安的眼神交换从未停止。所有人都被要求留在原地，等待盘问。
巴林·石拳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冷汗像溪流一样从额头滚落，浸透了他的衣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那枚水晶散发出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能量波动，仿佛它下一秒就要破衣而出，将他彻底暴露。艾丽西亚那冰冷的目光几次扫过他，都让他心脏骤停。
“刃歌将军，”那位年长的矮人工程师，脸色铁青地走到艾丽西亚面前，语气沉重而羞愧，“是我们监管不力！但……但这一定是内部人干的！外人绝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调换水晶！”
他的话音落下，现场的气氛更加凝重。内部人？会是谁？
艾丽西亚点了点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所有人，依次说明演示期间所在位置，所见所闻！如有隐瞒，严惩不贷！”她开始亲自进行初步问询，从离展示台最近的人员开始。
询问进行得缓慢而压抑。每个人都在自证清白，同时也下意识地观察着别人。
莉兰德拉·影织的投影不知何时消失了，但她的影响力无处不在。几名身着贴身皮甲的黑暗精灵情报官如同幽魂般无声地穿插在人群中，他们并不参与直接问询，只是用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细微反应，偶尔低声交流几句，或用微型设备记录着什么。他们的存在，带来了一种另一种层面的压力。
很快，问询轮到了巴林。他感觉自己喉咙发干，舌头像是打了结。
“我……我当时在调整导流器角度……”他重复着预想的说辞，声音有些发颤，“能量波动很强，光线也刺眼……我没注意到什么异常……可能，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他想将事情引向意外事故。
“不小心？”艾丽西亚盯着他，眼神锐利，“力场发生器有异常波动记录。你当时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
“我……我太专注了……”巴林避开她的目光，心跳如鼓。
就在这时，一名黑暗精灵情报官无声地走到艾丽西亚身边，递给她一个数据板，上面显示着从某个角度拍到的、有些模糊的监控片段：在能量光芒最盛、遮挡最严重的那一瞬间，巴林的手臂似乎有一个极快的前伸和回收动作，位置正对展示台力场。
艾丽西亚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将数据板转向巴林：“解释一下这个动作。”
巴林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他没想到还有那个角度的监控！他嘴唇哆嗦着，脑子飞快转动，绝望地寻找着脱身之法。
恐慌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目光却不敢看艾丽西亚，而是飘忽地扫向人群后方那些高大的身影，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尖利：
“当时……当时能量乱流很强！我好像……好像看到一个很高的影子非常快地闪了一下！就在展示台旁边！对！很快！像是……像是某个兽人战士？我不确定！真的不确定！太乱了！”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本就波涛暗涌的水面！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类、矮人，甚至部分黑暗精灵的目光，都带着惊疑、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怀疑，猛地投向了在场的兽人们！
兽人战士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放屁！你这塌鼻子的矮冬瓜！”一个年轻兽人战士当场就炸了，獠牙龇出，就要冲过来，被同伴死死拉住。
“你想诬陷我们？！”
“黑石的勇士绝不会做这种老鼠般的勾当！”
兽人的怒吼和矮人、人类质疑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火花四溅。刚刚才因为技术合作而稍有缓和的种族关系，瞬间降回冰点，甚至更加恶劣。
格拉克·碎岩的脸色黑得吓人。他巨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步踏出，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他没有理会躁动的族人，而是用那双燃烧着怒火却强行压抑的眼睛，死死盯住巴林，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
“矮人！你最好清楚你在说什么！用你的胡子发誓，你看到的是我的人？！”他又猛地转向艾丽西亚，“将军！我要求彻底清查！但不是用这种侮辱的方式！如果是我的人干的，我亲手拧下他的脑袋！但如果是有人血口喷人……”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几乎一点就炸。
而在人群外围，兰德尔·里弗正努力缩着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本来是听说这里有热闹看，想来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捞点好处，没想到撞上这么大个事。听到巴林开始胡乱攀咬兽人，他心里先是一松——还好没咬到自己。但随即又提了起来。
他认得那个叫德拉格的兽人，知道他们私下有点“来往”。万一调查真深入下去，把兽人逼急了，德拉格那个没脑子的家伙为了自保，把自己供出来怎么办？他们之前偷物资的事可经不起查！
他眼珠子飞快地转动着，内心激烈挣扎。巴林这蠢货明显是狗急跳墙，栽赃得太拙劣了。与其等着被牵连，不如……
那个神秘声音的低语似乎又在他耳边响起，充满了诱惑：“……抓住机会……把自己摘出去……还能赚点好处……”
一咬牙，兰德尔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巴林和兽人的对峙上，悄悄挪到带队的人类士官身边——那是他以前混日子时打过交道、偶尔一起喝过劣酒的老熟人。
他扯了扯士官的胳膊，压低声音，用一副“我发现重大线索”的神秘语气急急说道：“老烟枪……不对劲！我刚才……好像看到巴林那家伙，在演示开始前好久，就在展示台那边鬼鬼祟祟的……根本不是在检查设备！倒像是在……埋什么东西？还是抠什么东西？对！就是抠东西！动作快得很！”
他故意说得含糊其辞，真假掺半，把自己完全摘成偶然的目击者。
那士官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兰德尔一眼。他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货色，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线索都值得重视。他立刻不动声色地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正在控制局面的艾丽西亚。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名黑暗精灵情报官也无声地出现在莉兰德拉原本投影的位置附近，对着空气低声汇报了几句——那是维康妮亚在传递信息：已确认巴林工位工具箱暗格内发现少量未使用的、用于制作赝品水晶的荧光材料残留；其近期物资申领记录中存在无法合理解释的灵能绝缘材料超量。
莉兰琳娜虽未亲临，但一张无形的网正在迅速收拢，线索如同精准的箭矢，一支支射向那惊慌失措的矮人。
艾丽西亚听着士官的报告，又接收到情报官无声传递的信息，看着眼前几乎要引发内斗的混乱场面，眼神愈发冰冷。她抬手，猛地一挥。
“够了！”
一声冷喝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她先看向格拉克，语气稍缓但依旧强硬：“格拉克酋长，黑石部落的荣誉，我会核实。请约束好你的战士。”接着，她的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几乎要瘫软的巴林，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巴林·石拳！看来你不仅手不干净，嘴里也没有一句实话！你以为，胡乱指认，就能蒙混过关吗？”
巴林在她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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