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雁门关,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
原本该是秋收时节的田野,此刻只剩下焦黑的残秆,偶尔能看到倒伏的旗帜,上面的“宋”字被血渍浸透,在寒风里耷拉着,像只折了翅膀的鸟。
“沈大哥,前面好像有巡逻队!”小石头趴在土坡后,压低声音喊道。
沈青匍匐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十几个穿着破烂铠甲的士兵,拄着枪在道旁蹒跚,甲胄上的冰碴子随着动作簌簌掉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和绝望。
“是自己人。”沈青松了口气,起身迎上去。
那些士兵见有人过来,先是警惕地举枪,看清是青衫军的旗帜,才颓然放下。为首的是个断了胳膊的百夫长,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出点光:“你们是……援军?”
“青衫军,沈青,带三百弟兄来增援。”沈青伸手扶他,“雁门关现在怎么样了?”
百夫长的光瞬间灭了,苦笑一声:“还能怎么样?守着呗。敌军围了三天,城里粮断了,箭没了,连能拿起刀的伤兵都算上,也凑不齐一千人了。”他指着身后的残兵,“我们是出来找吃的,走了半天,连根草都没找到。”
弟兄们听得心头一沉,默默把身上的干粮掏出来,塞给那些士兵。有个年轻士兵接过饼子,刚咬一口就哭了,边哭边嚼:“娘的……总算有口热乎的了……”
“先回关里再说。”沈青拍板,让王猛派人护送受伤的士兵,自己则跟着百夫长往雁门关赶。
远远望见雁门关时,连最胆大的王猛都倒吸一口凉气——那哪里还是雄关?城楼塌了一半,城墙上布满了箭孔和撞痕,黑色的烟痕爬满了青砖,像道狰狞的伤疤。城门紧闭,吊桥高高拉起,城楼上的守军瘦得只剩骨架,却仍死死攥着刀,眼睛盯着关外的旷野。
“开城门!是援军!”百夫长对着城楼上喊,声音嘶哑。
吊桥缓缓放下,刚够一人一马通过。进城时,沈青特意摸了摸城墙,砖缝里嵌着干涸的血,还有没拔出来的断箭,冰冷刺骨。
关内更是一片惨状。伤兵躺在街边,裹着破烂的布条,呻吟声此起彼伏;百姓们缩在墙角,眼神麻木,怀里的孩子饿得直哭却发不出大声;唯一还算整齐的,是校场上列队的士兵——老的老,小的小,甲胄不齐,武器混杂,却仍努力站着,像一排排歪脖子树,倔强地立在寒风里。
“沈头领,这边请。”百夫长领着他们往将军府走,路过一处破庙,里面传出争吵声。
“再不想办法筹粮,弟兄们明天就得饿死!”
“去哪筹?城里能吃的都吃了,连马粪里的草都被扒干净了!”
“要不……突围吧?留得青山在……”
“放屁!雁门关是北境门户,丢了这里,敌军就能长驱直入,你让身后的百姓怎么办!”
沈青推门进去,只见一个断了腿的将军正拄着剑怒吼,周围的将领们低着头,没人敢接话。那将军看到沈青,愣了一下:“你就是青衫军的沈青?”
“是。”
“好。”将军点点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半晌才喘过气,指着桌上的地图,“敌军主力在西门外,约有八千人,仗着骑兵多,天天来骂阵。东门有两千人牵制,北门是他们的粮草营……”
沈青看着地图,眉头越皱越紧:“粮草营有多少守卫?”
“不清楚,估计有五百吧。”
“我有个主意。”沈青的指尖落在“北门粮草营”几个字上,“今晚,我带一百人去劫营。只要能抢回粮草,这关就能再守几天。”
将军猛地抬头,眼睛发亮:“你敢?敌军的粮草营戒备森严,前几次去劫的弟兄,没一个回来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沈青看向身后的弟兄,“谁跟我去?”
“我!”王猛第一个站出来,铁盾“咚”地砸在地上。
“算我一个!”小石头握紧了短刀。
“还有我!”
“我也去!”
眨眼间,一百人的队伍就站了出来,个个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将军看着这群穿着青衫的弟兄,突然老泪纵横,挣扎着要起身行礼:“沈头领……大恩不言谢……”
“将军客气了。”沈青扶住他,“守关,也是守我们的家。”
夜幕降临时,雁门关飘起了雪。细碎的雪花落在青衫军的旗帜上,瞬间融化,留下点点湿痕。沈青带着一百弟兄,趁着夜色从秘道摸出城外,朝着北门的粮草营摸去。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沈青回头望了眼雁门关,城楼的灯火昏黄微弱,却像根定海神针,牢牢扎在心里。
“都跟上,动作轻点。”他低声道,率先钻进了夜色里。
雪,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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