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接管禁军的第五日,营地的空地上堆起了十几个木箱,箱盖敞开着,里面码着整齐的银锭,阳光洒在上面,反射出晃眼的光。五百禁军列队站在木箱前,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神里既期待又怀疑——他们太久没见过足额的军饷了,久到几乎忘了领饷时的滋味。
“都排好队,按名册领饷。”王猛站在木箱旁,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册,声音洪亮,“沈校尉说了,以前的欠饷,他会慢慢补上,从这个月起,每月初一,足额发放,一文不少!”
人群里响起一阵骚动,有几个老兵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八字胡队正站在队尾,嘴角撇了撇,显然觉得这又是新官上任的噱头,热闹几天就过去了。
“张三,三两七钱。”王猛念到名字,一个矮壮的禁军快步上前,颤抖着接过银锭,指尖触到冰凉坚硬的银子,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这……这是真的?”他哽咽着,把银子揣进怀里,又怕掉了,用布条紧紧缠在腰上,“俺娘看病的钱,终于有了……”
“李四,三两五钱。”
“王五,四两……”
一个个名字念出,一个个银锭被领走,空地上的抽泣声、道谢声渐渐多了起来。那些原本麻木的眼神,慢慢有了光彩;耷拉着的肩膀,也悄悄挺直了些。
轮到八字胡队正时,他磨磨蹭蹭地走上来,王猛数出三两八钱银子,扔在他面前的托盘里:“点清楚,少了可没人补。”
八字胡拿起银子,掂了掂,又咬了咬,确定是足色纹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原以为沈青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真的一分不少地发了,而且比以前知府克扣后的数目,多了近一半。
“怎么?嫌少?”王猛斜眼看他。
“不……不少。”八字胡捏紧银子,转身就走,脚步却有些慌乱。
沈青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这一幕,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知道,对付这些被盘剥惯了的禁军,说再多道理都没用,只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让他们感受到不同。
发完饷银,沈青走下高台,走到人群中。那些刚领到银子的禁军,见他过来,纷纷低下头,有些局促,却没人像之前那样躲闪。
“领了饷银,都想想该怎么花。”沈青的声音温和了些,“是给家里的婆娘孩子扯块布,买斤糖,还是存起来,将来讨个媳妇。但有一条,别拿去赌,别拿去买醉——咱们是军人,手里的银子,得花得踏实。”
一个年轻禁军鼓起勇气,抬头道:“校尉,俺们……能把家人接到营里住吗?以前知府不准,说怕扰了军纪。”
沈青点头:“可以。营外有空地,让弟兄们自己盖几间草房,把家眷接来。人有了牵挂,才知道为啥要拼命。”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激起一片涟漪。禁军们交头接耳,眼里的光芒更亮了——他们当兵,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沈校尉不仅发足饷银,还让他们能和家人团聚,这样的官,他们从没遇到过。
“还有,”沈青继续道,“军械库的兵器,缇骑正在修补,三日后,每人领一套新的甲胄和兵器。以后,每月初一发饷,十五查军械,谁的兵器保养得好,额外赏钱五十文。”
“谢校尉!”人群里终于爆发出整齐的回应,声音虽然还有些生涩,却透着一股真诚。
八字胡站在人群后,听着周围的道谢声,手里的银子像是烫得厉害。他想起自己那个在乡下的老娘,常年咳嗽,没钱医治,若是这饷银能一直足额发下去……他悄悄抬头,看向沈青的背影,眼神里第一次没了抵触。
接下来的几日,禁军的变化肉眼可见。卯时操练,没人再迟到,连步伐都整齐了些;巡逻时,看到百姓有难处,竟主动上前帮忙——有帮老丈挑柴的,有帮妇人提水的,引得百姓们连连称赞。
沈青看在眼里,让依云带着妇人们,在营外空地上搭了几间草房,又请了个老木匠,教弟兄们自己动手盖房。很快,营外就多了一片小小的生活区,炊烟袅袅,偶尔能听到孩子的笑声,给肃穆的营地添了几分生气。
这日傍晚,沈青查完岗,路过军械库,见里面还亮着灯,推门进去,竟看到八字胡正蹲在地上,用破布擦拭一把长刀。他动作生涩,却很认真,刀身上的锈迹被一点点擦掉,露出底下的寒光。
“怎么还没休息?”沈青问道。
八字胡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把刀藏起来:“我……我就是看看……”
沈青拿起那把刀,看了看:“是把好刀,就是锈得厉害了。擦干净,好好保养,能陪你上战场。”
八字胡愣了愣,低声道:“校尉,以前……是我不对。”
沈青笑了笑,把刀还给他:“以前的事,过去了。以后好好做事,对得起手里的刀,对得起领的饷银,就行。”
八字胡看着沈青的背影,捏紧了手里的刀,突然挺直了腰板,对着那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夜色渐深,营地的灯火次第亮起。沈青站在高台上,望着营外生活区的点点灯火,心里清楚,笼络人心,靠的从不是空话,而是实打实的尊重和守护。这些禁军,就像久旱的土地,一点雨露,就能让他们重新焕发生机。
他不知道东宫和相府的算计何时会来,但他知道,只要这些握着刀的人,心里有了牵挂,肩上有了责任,青阳城的防务,就真正有了底气。
晚风拂过,带着营外饭菜的香气,混着军械库传来的磨刀声,透着一股安稳的暖意。沈青知道,他走的这条路,虽然慢,却走得踏实。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青云直上扶摇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