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暮色刚浸透城楼,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撞碎了黄昏的宁静。一个浑身是血的信使从关外冲来,马缰勒得死紧,坐骑前腿一软,重重栽倒在地,他却像离弦之箭般滚落在地,连滚带爬扑向城门。
“开门!快开门!”他嘶声呐喊,声音劈得像破锣,“北狄……北狄骑兵劫掠商队!就在黑松林外!求将军救命啊!”
守城的士兵慌忙放下吊桥,将他拖进城内。信使的甲胄被砍得稀烂,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淌血,他却顾不上包扎,死死攥着一个染血的令牌,指着关外方向:“商队……三十多辆车,还有妇孺……被围在三道沟!北狄人有五十多骑,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关城。沈青刚结束对抗训练,正带着缇骑擦拭兵器,听闻消息,猛地站起身,腰间的长刀“噌”地出鞘半寸:“备马!点三百缇骑,跟我走!”
“沈校尉!”李朔的亲卫匆匆赶来,“将军让您稍等,他已点了五百骑兵,即刻出发!”
“等不及了!”沈青翻身上马,“三道沟离此不过十里,北狄骑兵来去如风,多等一刻,商队就多一分危险!”他看向身后的缇骑,“张猛带一百人走捷径,抄到三道沟西侧,堵住北狄退路!赵虎随我正面冲击!记住,优先护人质,再杀贼!”
“得令!”缇骑们翻身上马,马蹄声密集如鼓,卷起的烟尘遮断了夕阳。
信使被人扶着,看着沈青的背影,急道:“北狄人有弓箭……很厉害……”
沈青回头,声音斩钉截铁:“告诉李将军,我们在三道沟牵制,让他速带主力接应!”话音未落,人马已冲出城门,红衣铁甲在暮色中如一道赤色闪电,劈开了关外的苍茫。
黑松林外的风带着血腥味。沈青趴在马背上,借着最后一丝天光观察地形——三道沟是片狭长的谷地,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商队的马车正被北狄骑兵围在谷底,车辕上插着的商旗已被砍断,飘落在地。
“赵虎,带一百人佯攻左侧,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沈青低声下令,“我带剩下的人从右侧山壁绕下去,直插中军!”
山壁上的碎石松动,缇骑们手脚并用地攀爬,甲片摩擦岩石的声响被谷底的喊杀声掩盖。沈青摸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低头望去——北狄骑兵正举着弯刀砍砸车厢,有个妇人抱着孩子从车里滚出来,被一个北狄骑兵举刀就劈。
“动手!”沈青一声低喝,率先从山壁跃下,长刀划出一道寒光,正中那北狄骑兵的手腕。弯刀落地的瞬间,他一把将妇孺护在身后,缇骑们如天降神兵,从右侧山壁扑入敌阵。
北狄骑兵猝不及防,阵型顿时大乱。沈青的长刀翻飞,专挑马腿下手,受惊的战马狂躁乱跳,将骑手甩落在地。谷底狭窄,北狄的骑兵优势难以施展,很快被缇骑分割包围。
“杀!”沈青的声音在谷中回荡,刀光映着他眼底的怒火。一个北狄小头领举弓射来,他侧身躲过,反手一刀掷出,正中对方咽喉。
就在此时,谷口传来马蹄声,张猛带着人堵住了退路,两面夹击之下,北狄骑兵死伤过半,剩下的见势不妙,调转马头想冲出去,却被张猛的人马死死拦住。
“留下活口!”沈青喊道。他翻身跃上一辆马车,解开被绑的商人:“伤着了吗?”
商人浑身发抖,指着车厢:“里面……里面还有孩子……”
沈青刚要下令搜查,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谷外传来,烟尘滚滚中,李朔的主力终于赶到。
“沈校尉!没事吧?”李朔勒马喊道。
“商队大部分安全,北狄残兵已被包围!”沈青高声回应。
暮色彻底笼罩三道沟,缇骑们正清点俘虏和伤员,沈青站在谷口,望着关外漆黑的草原,眉头紧锁。北狄骑兵向来只在边境游弋,今日竟敢深入三道沟劫掠,恐怕不止是为了财物那么简单。
他低头看向地上北狄骑兵的尸体,他们的箭簇上刻着特殊的狼头标记——那是北狄王庭直属的“狼牙营”,寻常部落绝不敢用。
“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沈青低声自语,握紧了手中的长刀。雁门关的夜,似乎比往日更冷了。
三道沟的硝烟尚未散尽,沈青已在临时搭建的帐内铺开了关外地形图。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投在地图上,手指划过标注着“狼牙营”记号的区域,声音沉得像关外的寒铁:“北狄狼牙营现身,绝不是偶然。李将军已派兵加强关隘防御,我们得搞清楚,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藏在什么地方。”
帐内的缇骑头领们屏气凝神,目光落在地图上那片标着“百里荒原”的空白处——那里是雁门关外最荒凉的地带,沙丘与戈壁交错,寻常商旅都不敢深入,却是探查敌情的必经之路。
“分五路,”沈青用炭笔在地图上划出五条线,“每路五十人,各带三天干粮和水囊,换上北狄人的服饰,扮成游牧部落。”他指向张猛,“你带第一路,往西北方向,查探黑风口的动静,那里是狼牙营往年的藏兵点。”
张猛抱拳:“得令!”
“赵虎,”沈青转向另一人,“你带第二路,往东北,沿弱水河谷走,注意看有没有新搭的营帐痕迹。”
赵虎应声领命。
“第三路,”沈青看向那个曾在青阳城药铺擒过影卫的柳燕,“你带女兵和几个熟悉地形的老兵,往正北方向,绕过大戈壁,查探狼山附近的水源地——北狄骑兵离不开水,肯定会在那附近留下踪迹。”
柳燕点头:“放心,我们会小心。”
“剩下两路,由王平和李信带领,分别探查东南和西南的荒原边缘,若遇小股北狄游骑,尽量抓活口,别惊动大股人马。”沈青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记住三点:第一,昼伏夜出,避开牧民;第二,每日拂晓在约定的烽燧处放烟为号,报平安;第三,若遇危险,不必恋战,以脱身为主,我在关城等你们回来。”
“是!”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次日凌晨,天还没亮,五路缇骑已换上粗布羊皮袄,脸上抹了锅底灰,混在出关的牧民队伍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关外的晨雾中。
沈青站在雁门关的城楼,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手里摩挲着那枚从三道沟捡来的狼头箭簇。箭簇冰冷刺骨,像北狄人的眼神,藏着不易察觉的凶光。
“校尉,要不要派斥候再跟一段?”亲卫低声问道。
沈青摇头:“不用。他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信得过。”他转身下楼,“传令下去,缇骑剩下的人,随我加强关城防务,同时备好接应的马匹和伤药,等他们回来。”
关外的风,比关内更烈。张猛的第一路刚进入黑风口,就遇上了沙尘暴,黄沙漫天,连方向都辨不清。他让弟兄们背靠背围成圈,用羊皮袄遮住口鼻,等风势稍歇,才发现队伍已偏离了原定路线,走到了一片布满碎石的戈壁。
“校尉说过,遇事先看地形。”张猛蹲下身,查看地上的蹄印,“这是新踩出来的,不止一匹马,往西北去了。”
他当即调整方向,循着蹄印追了下去。傍晚时分,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发现了十几顶北狄营帐,帐篷外的木桩上拴着战马,马鞍上的狼头装饰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藏好!”张猛示意众人趴在沙丘后,数着帐篷的数量,心里暗暗心惊——光是这一处,就有近百骑,看来狼牙营这次来的人,远比想象中多。
与此同时,柳燕的第三路在狼山附近的水源地有了发现。一处不起眼的沙窝旁,散落着几十个空水囊,上面印着北狄王庭的标记,水囊的系带还没完全干透,显然是刚被丢弃的。
“往这边走。”柳燕指着沙地上的车辙印,“是重型马车的痕迹,可能拉着粮草或兵器。”
五路缇骑在关外百里的荒原上潜行,像五把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向敌人的腹地。他们藏在沙丘后观察,躲在石缝里听动静,偶尔与小股北狄游骑擦肩而过,靠着手语和眼神交流蒙混过关,将探查到的敌情一一记在羊皮卷上。
第三日拂晓,雁门关的哨兵看到了第一道烽烟——是张猛的信号,平安。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五道烽烟陆续升起,在晨雾中连成一线,像一串无声的报平安符。
沈青站在城楼,望着那五道烟柱,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知道,探查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但只要这五路缇骑能平安传回消息,雁门关就多了一分胜算。
关外的荒原上,张猛的队伍正趁着夜色回撤,羊皮卷上已记满了密密麻麻的记号——营帐数量、战马匹数、水源分布……每一个字都浸着缇骑们的汗水和警惕。他回头望了眼黑风口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北狄骑兵的呼喝声,却已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五路深入,不是为了厮杀,是为了在风暴来临前,看清敌人的模样。沈青在城楼上等着,等他们带回最关键的情报,也等这五路勇士,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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