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夜,比白日更显静谧,只有巡夜的打更人敲着梆子,梆子声在巷陌间回荡,平添几分安宁。沈府的书房却还亮着灯,沈青坐在灯下,指尖在一张名册上划过,最终停在“周平”二字上。
“去,请禁军统领周平来一趟。”沈青对门外的亲兵道。
周平是青阳城禁军的老人,资格比沈青还老。当年沈青初接手禁军时,他仗着资历深,没少出难题,几次操练都故意使绊子。但后来见沈青军纪严明,又真心为青阳城筹谋,尤其是在安置流民、抵御马匪时,沈青身先士卒,他才渐渐收起了轻视,心服口服。
不到半个时辰,周平就来了,一身戎装未卸,显然是刚从城楼上巡防下来。“将军深夜找末将,可是有要事?”
沈青示意他坐下,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周统领,咱们认识也有年头了,我就不绕弯子。京城有些人不安分,盯上了青阳城,想对沈府和周府动手。”
周平眉头一挑,放下茶杯:“将军是说……相府的人?”他虽是地方禁军,却也听说了些京城的风声。
“是。”沈青点头,“我需要一支可靠的人手,护住两家府邸,尤其是女眷和孩童。禁军是青阳城的屏障,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弟兄们。”
周平沉默片刻,问道:“需要多少人?”
“二百。”沈青道,“要精锐,身手好,嘴严,最好是家在青阳城的,根正苗红,不容易被收买。”
“没问题。”周平站起身,拍着胸脯保证,“末将这就去挑人,都是禁军中的好手,保证靠谱!只是……他们穿军服太扎眼,不如换上便装?”
“正合我意。”沈青赞许道,“让他们扮成护院,分散在沈府和周府周围,不用贴身护卫,只需暗中盯着,一旦有可疑人物靠近,先拿下再说。”
“末将明白!”周平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青叫住他,“此事机密,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包括禁军同僚。”
“将军放心!”周平抱拳离去,脚步沉稳,没有丝毫犹豫。
沈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踏实了些。周平是个直肠子,认准了的事就不会含糊,有他盯着,这二百人定能护住家宅安宁。
次日天未亮,青阳城西门外的校场就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二百名穿着短褂、腰挎短刀的汉子列成方阵,个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正是周平挑选的禁军精锐,此刻都换上了便装,乍一看像寻常护院,只有那股久经操练的气势藏不住。
沈青穿着常服,站在队伍前,目光扫过众人:“弟兄们,知道为什么叫你们来吗?”
没人应声,都挺直了腰板。
“不是让你们打仗,是让你们守家。”沈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守的是沈府、周府,更是青阳城的安稳。你们的家人就在城里,你们护着他们,就是护着自己的家。”
他顿了顿,提高声音:“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两家的护院,不能暴露禁军身份。训练照旧,刀法、格斗、警觉性,一样都不能落。谁要是出了岔子,不仅丢了自己的脸,更对不起城里的家人!”
“吼!”二百人齐声应和,声震原野。
接下来的训练,沈青亲自督导。没有花架子,都是实战用得上的——近身格斗强调一招制敌,潜行时要脚步轻盈,甚至还有辨识伪装、跟踪盯梢的技巧。沈青一边示范,一边讲解:“遇到可疑人,先看手,拿惯了刀的人,虎口有老茧;再看鞋,走夜路的人,鞋底磨损不一般……”
周平站在一旁看着,心里越发佩服。沈青不仅会带兵打仗,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全,难怪能把青阳城治理得井井有条。
日头升到正中时,训练暂停,伙夫送来饭菜,是白面馒头和羊肉汤。汉子们狼吞虎咽,没人抱怨辛苦。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抹了抹嘴,对身边的人说:“跟着将军干,心里踏实!护着沈府周府,就是护着咱们自己,值!”
其他人纷纷点头。他们都是青阳城人,家里有老有小,沈将军来了之后,日子才安稳下来,谁也不想被京城来的人搅乱了。
沈青看着他们吃饭的样子,心里清楚,这些人不仅是护卫,更是他在青阳城的根基。乱世之中,人心最是难得,能有这样一群愿意为守护家园出力的人,比任何权柄都可靠。
训练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二百名汉子列队站好,虽然个个汗流浃背,眼神却比清晨更亮,身上的“护院”气息淡了,多了几分精锐的锋芒。
“今日就到这里。”沈青道,“周统领会安排你们的住处,一半去沈府,一半去周府,记住自己的身份,守好规矩。”
“是!”众人齐声应道,转身跟着周平离去,步伐依旧整齐。
沈青站在校场中央,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看向青阳城的方向。城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守护着城里的万家灯火。
他知道,这只是防备的第一步。相府的威胁还在,东宫的回复未到,前路依旧凶险。但只要家宅安稳,只要身边有周平这样的人相助,有这些愿意守护家园的弟兄,他就有底气应对任何风雨。
暮色渐浓,沈青转身往城里走。晚风拂过,带着原野的青草气,他深吸一口气,脚步坚定。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都会站在最前面,护着身后的人,护着这青阳城的安宁。
雁门关的中军帐内,烛火摇曳,映着李朔与张猛凝重的脸。赵虎将沈青的书信递过去,纸上只有一行字:“速带三百缇骑,星夜返青阳城,听候调遣。”
李朔捏着信纸,指节微微发白。他与沈青共事多年,深知其性格——若非事出紧急,绝不会如此仓促调兵。“青阳城定是出了麻烦。”他沉声道,“沈青从不小题大做,调缇骑回去,必是有棘手的事。”
张猛性子最是急躁,闻言猛地一拍案几:“定是那些京城来的杂碎!敢动将军和依云姑娘,老子现在就带骑营南下,把他们剁了喂狗!”说罢就要转身召集人马。
“张将军稍安!”赵虎连忙拉住他,“将军只让末将带三百缇骑,就是不想动静太大。您若带大军南下,反倒会让青阳城陷入被动,说不定正中了别人的圈套。”
张猛急得团团转,却也知道赵虎说得在理,只能狠狠一拳砸在帐壁上,震得烛火都晃了晃:“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军出事!”
“将军自有安排。”赵虎语气沉稳,“他调缇骑回去,必是为了护家宅、稳人心。咱们听令行事,就是对将军最好的支持。”
李朔点头赞同:“赵虎说得对。缇骑精锐,擅长潜行护卫,三百人足够应对突发状况,又不会引起太大动静。张猛,你留在雁门关,加紧训练骑营,守住北境,不能让将军腹背受敌。”
“末将遵命!”张猛虽满心不甘,却也只能领命,只是眼神里的担忧更重了。
赵虎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帐外,扬声道:“缇骑集合!”
片刻后,三百名缇骑已列阵完毕。他们穿着玄色劲装,腰佩短刀,背负长弓,战马也配上了软甲,整支队伍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弟兄们,”赵虎翻身上马,声音洪亮,“将军在青阳城有令,命我等星夜驰援!此行任务机密,不得声张,不得恋战,只需护住该护的人!都听明白了?”
“明白!”三百人齐声应和,声浪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出发!”赵虎一扬马鞭,枣红马率先冲出营门,三百缇骑紧随其后,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汇成一股洪流,朝着青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李朔和张猛站在城楼上,望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久久没有说话。关外的风卷着雪沫子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两人心头的忧虑。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李朔喃喃道。
三日后,青阳城东门。守城的士兵看到远处扬起的烟尘,刚要警惕,却见领头的骑兵打出了一个隐秘的旗号——那是缇骑的专属信号。
“是赵将军!”一个老兵认出了赵虎,连忙打开城门。
赵虎勒住马缰,三百缇骑悄无声息地进入城内,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直接策马前往沈府,沈青早已在府门等候。
“将军!”赵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起来吧。”沈青扶起他,目光扫过身后的缇骑,个个精神抖擞,虽风尘仆仆,却眼神锐利,“一路辛苦了,先去后院休整,马匹喂好草料,人吃点热食。”
“末将遵命。”赵虎会意,知道此刻不宜声张,带着缇骑从侧门进入沈府,后院早已收拾出几间空房,足够他们落脚。
进了书房,沈青才将青阳城的局势简略说了一遍:“相府的人想夺商路,还威胁到了依云和两家的安全。我调你们回来,一是防备他们动硬的,二是稳住人心。”
赵虎听得眉头紧锁:“将军,需不需要末将去‘拜访’一下那个胡大人?”
“不必。”沈青摇头,“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你们的任务是暗中护卫,尤其是周府和商队的仓库,不能出任何差错。等东宫的回复来了,再做打算。”
“末将明白。”赵虎道,“三百缇骑分三队,一队守沈府,一队守周府,一队巡查商队仓库,保证万无一失。”
沈青点头:“做得隐蔽些,别让人看出是缇骑。”
安排妥当,赵虎刚要退下,却又想起一事:“将军,张将军本想亲自来,被末将劝住了。他说,若青阳城有需,骑营随时能南下支援。”
沈青心里一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替我谢过他。告诉弟兄们,青阳城没事,让他们安心守好雁门关。”
赵虎离开后,沈青走到窗边,望着后院的方向,缇骑的身影已隐入房内,没有半点声息。他知道,有这三百精锐在,相府的人就算想动歪心思,也得掂量掂量。
依云端着一碗热茶走进来,看到他脸上的释然,轻声问:“赵虎他们到了?”
“到了。”沈青接过茶,暖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有他们在,你和周府都安全了。”
依云靠在他身边,望着窗外的天色:“东宫的回复,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沈青握住她的手,“不管回复是什么,咱们都有底气应对了。”
后院的马厩里,缇骑们正在给战马刷毛,动作轻缓,没有丝毫喧哗。他们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是将军和青阳城的安稳。
暮色渐浓,沈府内外看似平静,却多了一双双警惕的眼睛。缇骑的到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潜在的危险隔绝在外。
沈青站在书房,望着青阳城的方向,心里清楚,真正的较量还未开始。但他不再像前几日那般焦虑,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雁门关的弟兄们在支持他,青阳城的百姓在看着他,身边的人在陪着他。
只要这份力量还在,无论相府的手段多狠,东宫的回复如何,他都有信心守住这青阳城,护住想护的人。
夜色渐深,沈府的灯依旧亮着,与远处周府的灯火遥遥相对,在这风雨欲来的时刻,透着一股安稳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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