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走出地牢时,夜露已打湿了石阶。他回头对值守的青阳卫吩咐:“剩下的北狄人,不必急着要口供。留一个活口,不用动刑;其余的,逐个审,往死里审,打死为止。等差不多了,再去问那个活口,看他说不说。”
“是!”青阳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对付这些骨头硬的北狄死士,寻常手段无用,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摧毁他们的意志。
沈青在府衙得知陈义等人的供词时,正对着地图标注燕山关的布防。听完秦羽的汇报,他放下笔,脸上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神情。
“就因为丢了些田地,就敢勾结北狄人入城?”沈青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更多的却是寒意,“愚蠢,且无耻。他们以为这是赌气?这是在拿整个幽州百姓的性命当筹码!”
吴石在一旁沉声道:“这些人世代盘踞幽州,早已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只知自家利益,哪管什么家国百姓。依末将看,当严惩!”
“自然要严惩。”沈青语气冰冷,“陈义、周通为首,勾结外敌,按律当斩,家产充公;越氏、赵氏等从犯,流放三千里,永不得回幽州。”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刘三……”
秦羽连忙补充:“刘三已经全招了。那羽林卫腰牌,是他在京城羽林卫当差的弟弟刘平给的,说是能在地方上唬住人。这几年他靠着这块腰牌,确实少受了不少刁难,悦来客栈能开得安稳,也多亏了这个。他算是羽林卫的外围眼线,有事就给弟弟传消息,但层级太低,只知道弟弟刘平,不知道其他羽林卫的人。这次放北狄人入城,一是贪陈家的银子,二是想巴结陈氏,以后好做生意,与羽林卫的核心指令无关。”
“一个外围眼线,倒也搅起不少风浪。”沈青冷笑,“看来赵宇的羽林卫,真是无孔不入。把刘三的供词记下来,连同他弟弟刘平的名字,一并存档。”
“是。”
城门郎将周通的案子则更简单——纯粹的利欲熏心。陈氏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北狄奸细入城,纯属咎由自取。沈青没多做犹豫,直接判了斩立决,以儆效尤。
接下来的五日,幽州城渐渐恢复了平静。陈义等大户被抄家问斩的消息传开,百姓们虽有议论,却多是拍手称快——这些人平日里横行霸道,欺压乡邻,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在百姓看来,实属活该。西城门的盘查依旧严格,街上的巡逻士兵也未减少,但恐慌的情绪已渐渐平息。
而地牢深处的审讯,仍在继续。
五日后,秦羽匆匆走进沈青的书房,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兴奋:“侯爷,最后那个北狄人招了!”
沈青放下手中的卷宗:“哦?他说了什么?”
“属下赶到大牢时,那人已经不成样子了。”秦羽想起地牢里的景象,眉头微蹙,“浑身是伤,神志都有些不清了,若不是断断续续吐出了供词,属下都以为他已经疯了。”
他定了定神,转述供词内容:“此人是北狄摄政王呼延迟玉帐下的‘狼卫’,也就是精锐死士。这次潜入幽州的一共十五人,分三批入城,由陈氏和周通暗中接应。他们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查探幽州城防及燕山关的布防虚实,绘制地图;二是散播沈侯爷与北狄勾结的谣言,挑拨侯爷与朝廷的关系,最好能让陛下猜忌您,甚至撤换您,这样北狄就能趁机南下。”
沈青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眼神凝重:“还有呢?”
“他还说,同行的狼卫里,有五人没有留在幽州,而是前往了京城。”秦羽压低声音,“至于去京城做什么,他不知道,只听头领说,是‘另有要务’。”
“京城……”沈青的目光沉了下去。呼延迟玉派狼卫去京城,会是什么“要务”?刺杀?还是与京中某些势力联络?联想到赵宇之前的猜忌,以及羽林卫的眼线刘三,这里面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有没有说,狼卫与羽林卫是否有勾结?”沈青问道。
“说了,没有。”秦羽摇头,“他说,他们与羽林卫的刘三只是巧合遇上。刘三想巴结陈氏,他们需要落脚点,便借着悦来客栈搭了个桥,算不上勾结。至于刘三的弟弟刘平,他们根本不认识。”
沈青点了点头,这倒符合之前的推测。北狄与赵宇,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看似目标不同,却都想扳倒自己,算是“殊途同归”,却未必有明确的勾结。
“看来,呼延迟玉的野心不小。”沈青缓缓道,“不仅想攻破北境防线,还想插手朝廷内政,借赵宇的手来除掉我。”
吴石皱眉道:“那派去京城的狼卫……要不要提醒陛下?”
沈青冷笑一声:“提醒?赵宇现在怕是还在盼着我出事。就算告诉他,他也未必信,说不定还会以为是我故意挑拨,想借他的手除掉北狄奸细,顺便邀功。”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不必管他。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加强幽州和燕山关的防御,尤其是针对北狄的动向;另外,让秦羽派人盯着京城方向,看看那几个狼卫到底想干什么,有消息立刻回报。”
“是!”秦羽和吴石齐声应道。
秦羽退下后,沈青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北狄的狼卫已经招供,幽州的内鬼也已清除,但他心中的不安却并未减少。
呼延迟玉的狼卫潜入京城,绝非小事。结合赵宇对自己的猜忌,以及西北凉王的割据,京城此刻恐怕也是暗流涌动。那几个狼卫,说不定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会在京城掀起更大的风暴。
“呼延迟玉……赵宇……”沈青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不管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他都会奉陪到底。幽州是他的阵地,他绝不会让任何人在这里得逞。
夜色渐深,幽州府衙的灯火依旧亮着。沈青知道,这场较量还远未结束,真正的风暴,或许不在幽州,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而他能做的,就是守好北境,做好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到来的任何变故。
寒冬的深夜,黑得像泼开的浓墨,连星月都被厚重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幽州府衙的书房里,烛火摇曳,映着沈青清瘦却坚毅的侧脸。他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已经沉思了整整一个时辰。
北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沈青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低声自语:“是时候了,该动动了。”
他走到案前,提起笔,笔尖饱蘸浓墨,在铺开的宣纸上迅速游走。
第一封信,写给狼山前线的飞虎军统领张猛。
“张将军鉴:即刻起,率飞虎军主力向狼山靠近,扎营于北狄大军十里之外,无需主动进攻,只需死死盯住呼延迟玉,让其不敢轻易分兵。若北狄拔营后撤,不必犹豫,衔尾跟随;若其大军加速后撤,必是有故,即刻追上,咬住其侧翼,不求全胜,务必使其无法从容回援。切记,保持战力,勿贪功冒进。沈青。”
写完,他吹干墨迹,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上面盖了个小小的“飞”字印记——这是飞虎军的加急密令标记。
第二封信,写给飞虎军副将顾城。
“顾将军鉴:命你即刻与苍鹰军乌达尔将军联络,分兵行事。你亲率三万飞虎军,大张旗鼓出燕山关,对外宣称驰援义州,实则行至中途,悄然折返,隐蔽于狼山通往北狄王庭的必经之路——黑风口。待呼延迟玉回援皇室之时,务必于黑风口设伏,全力一击。此战目的,不在于歼敌多少,而在重创其主力,使其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力南下。粮草军械,已命人随后押送,务必保密。沈青。”
这封信的字迹更显凝重,黑风口地势险要,是伏击的绝佳之地,但也需承受巨大风险——一旦暴露,便是腹背受敌。
第三封信,写给义州的苍鹰军将军乌达尔。
“乌达尔将军鉴:北狄内乱未平,呼延迟玉久屯狼山,其后方必然空虚。命你即刻率领苍鹰军六万,全力进攻北狄皇室控制的东部草场,焚其粮草,毁其牧场,务必制造足够声势,逼呼延迟玉回援。记住,此战需狠、需猛,若呼延迟玉不回,便直逼王庭,不必顾忌。你部所需补给,已令幽州押送,沿途自有飞虎军接应。沈青。”
这封信的语气最为凌厉,直指呼延迟玉的软肋——北狄皇室虽与他不和,却是他名义上的根基,皇室若危,他纵有天大的野心,也不得不回救。
三封信写罢,沈青将笔搁在笔山上,长长舒了口气。烛火映照下,他眼底的疲惫再也掩饰不住,连日的操劳与谋划,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但他知道,这还不够。
“呼延迟玉,你想借谣言乱我军心,想借赵宇之手除我,那我便先断你的后路,毁你的根基。”沈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这三封信,看似是三路分兵,实则是一个连环计:乌达尔攻皇室,逼呼延迟玉回救;顾城在黑风口设伏,重创其主力;张猛则衔尾追击,让其退无可退。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务求一战打垮北狄的嚣张气焰。
“是时候,亲自去一趟燕山关了。”沈青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悬挂的铠甲。冰冷的甲片触碰到指尖,让他精神一振。
幽州的整顿已见成效,内鬼清除,民心渐稳,足够郭淮和吴石留守。而狼山前线,才是决定北境命运的关键。他必须亲自坐镇,协调三路兵马,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来人。”沈青扬声道。
周平推门而入:“侯爷。”
“将这三封信,分别交给最可靠的斥候,连夜送出,务必送到张将军、顾将军和乌达尔将军手中。”沈青将三封信递给他,“另外,备马,传我命令,亲卫营随我即刻前往燕山关。”
“是!”周平接过信,看了一眼上面的火漆印记,不敢怠慢,转身匆匆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沈青一人。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幽州划过燕山关,再到狼山,最后落在北狄皇室所在的东部草场。
这场仗,不仅是为了击退北狄,更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他沈青守得住北境,任何人想在他的地盘上动心思,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天地间一片苍茫。沈青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眼神坚定。
“该我出手了。”
他转身走出书房,亲卫营早已备好马匹,甲胄在火把下闪着冷光。沈青翻身上马,缰绳一勒,战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
“出发!”
一声令下,数百名亲卫紧随其后,马蹄踏破积雪,朝着燕山关的方向疾驰而去。夜色深沉,风雪漫天,却挡不住这支队伍的决心。
狼山的风暴,即将来临。而沈青,正迎着风暴,策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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