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头也没抬：“不用。已经彻底修好了，正常使用不会轻易再坏。你拿回去自己用吧。”
他直起身，开始收拾工具袋，“以后如果真坏了，公社有无线电修理部，他们能处理。”
林晓雪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可是……” 她不甘心地往前凑了半步，语气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北辰哥，那修理部的人手艺哪能跟你比啊？而且……那些说明书我也看不太明白，你就当帮人帮到底嘛……”
陆北辰拎起工具袋，目光终于落到她脸上：“说明书你看得懂。你是高中毕业，理解能力应该不差。”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天黑了，路上小心。”
说完，他不再给林晓雪任何纠缠的机会，转身就进了屋，甚至还顺手将虚掩的屋门稍稍带紧了一些。
林晓雪独自站在逐渐浓重的夜色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挫败感。她精心设计的环节，她自以为投其所好的方式，在陆北辰这里，都成了毫无意义的独角戏。
软的不行，看来，她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雪一反常态，不再围着陆北辰打转，而是积极地参与村里的各项活动，尤其注重与村干部的接触。
她利用自己高干子弟的身份和见识，在合适的场合提出一些为集体着想、又符合上峰政策的建议，言语间既表现出对农村工作的深刻理解，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人才的珍惜。
她觉得时机酝酿得差不多了，便在一个午后，带着一份自己草拟的、关于“提升红星大队青年社员与知青科学文化水平”的初步设想，找到了村长。
“村长，” 她言辞恳切，将设想书递过去。
“我最近观察和了解了一下，发现咱们村其实有不少知青和年轻社员，很有学习的劲头和潜力，只是缺乏系统的指导和合适的环境，这不利于他们进步，也限制了咱们大队未来的发展。”
她观察着村长的神色，见他若有所思，便继续引导：“就拿陆北辰同志来说，虽然他的家庭成分不太好，但他肚子里的墨水、尤其是数理化方面的学识，那是实打实的，连公社来的技术员都未必比得上。”
“让他一直从事纯粹的体力劳动，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而且，这也不符合‘人尽其才’、‘在劳动中改造思想’的精神嘛，让他接触更积极向上的集体学习环境，对他自身的进步也是有好处的。”
村长皱着眉，吸了口旱烟，有些犹豫：“小陆的学问我晓得，是不错。但他那个成分……调他去知青点或者接触文书工作，会不会太扎眼，有人说闲话？万一上面怪罪下来……”
“村长，您多虑了。”
林晓雪立刻接过话头，“现在政策也在慢慢调整，强调的是‘唯成分论’不对，要看实际表现和能力。我们知青点大部分同志都觉得，真本事比成分重要！”
“再说了，这只是临时性的借调，主要是为了服务集体学习。要是真有人说什么，我来解释！出了问题，我担着！”
村长闻言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他确实知道陆北辰是块料，以前不敢用是怕惹麻烦。
现在有林晓雪这个有背景的知青主动提议并打包票，似乎……可以试一试？这要是真能搞出点名堂，也是他村长的政绩。
他沉吟片刻，终于点了头：“行吧，那就先试试。我跟陆北辰说一声……”
“村长您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哪能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林晓雪立刻抢着说，脸上带着体贴的笑，“我正好要去那边，顺便跟陆北辰同志传达一下就行，也正好跟他初步沟通一下学习小组的想法。”
村长不疑有他，点头应允。
林晓雪压下心中的雀跃，整理了一下衣襟，朝着陆北辰家走去。
她到的时候，陆北辰正在院坝一角劈柴，手臂肌肉偾张，斧头带着风声落下，木柴应声而裂。
她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才调整好表情，步履从容地走近。
“陆北辰同志。” 她用了正式的称呼，声音清晰。
陆北辰停下动作，斧头楔在木墩上，他直起身，用搭在脖子上的旧毛巾擦了擦汗，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带着询问。
“我刚从村长那里过来。经过村里研究决定，暂时借调你去知青点，主要负责协助整理一些科技资料，并且牵头组织一个业余学习小组，给有需要的知青和社员普及基础科学文化知识。”
接着，她又抛出了诱饵：“知青点那边，我带来了一些相关的技术书籍和内部参考资料，种类还算齐全，你过去之后，查阅起来会方便很多。”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这也是为了响应‘科学种田’的号召，如果学习小组和后续的农业技术革新能搞出成绩，对你个人的前途和发展，也是大有裨益的。”
她的话，句句戳在陆北辰的需求点上。
陆北辰沉默地听着，他确实需要这些信息来保持思维的敏锐，也需要一个更合理的身份来掩饰他私下可能进行的学习和研究。
他看了一眼堆在一旁的柴火，又看了看林晓雪，似乎在权衡。
片刻后，他简洁地回应：“可以。”
“那好，具体安排我晚点再跟你详谈。你先忙。” 林晓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几天后，经过简单的程序，陆北辰被临时借调到了知青点，主要负责整理图书室和一部分农业技术资料的归档工作。
工作不累，但接触书籍和资料的机会多了，环境也相对清净。
苏念卿是在自留地里除草时，从隔壁快嘴婶子那里听说的。
“哎哟念卿，你家北辰可是出息了！被调到知青点去管书了！啧啧，还是林知青有本事，会举荐人才……”
苏念卿握着锄头的手一抖，锋利的锄刃差点铲断一棵翠绿的菜苗。
林晓雪这一手，真是又准又狠！
这不仅给了陆北辰一个相对体面、能发挥所长的位置，更是创造了她与陆北辰朝夕相处的合法机会！
这比任何刻意的接近都更难防备。
整个下午，苏念卿都心神不宁。
她找了半天，才翻出一个牵强的理由——去知青点找关系还不错的王玲借个新鞋样。
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比平时快了许多，径直朝着知青点那个她极少涉足的院落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透过敞开的图书室窗户，她一眼就看见陆北辰和林晓雪站在一张图纸前，凑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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