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向后重重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复杂的表情：“念卿丫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个人，百分之百相信你是清白的！”
但他话锋一转，有着一种身处其位的无力感：
“但是，你要明白，众口铄金啊！现在这谣言不只是村里人在传，已经惊动了公社！”
他伸出手，向下压了压，试图安抚情绪激动的苏念卿：
“组织上肯定不会偏听偏信。让你暂时停下扫盲班和技术记录的工作，不是不相信你，恰恰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尽快把这件事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你得理解村里的难处。等这阵风头过去，调查清楚了，自然会还你清白，工作也会恢复的。这段时间，你就当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听着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苏念卿明白了。
个人的清白，在所谓的“影响”面前，是如此苍白无力。
她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可以被几句精心编织的谎言轻易抹杀。
她缓缓低下头，再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我……知道了。谢谢村长，谢谢主任。”
从村支部的办公室出来，苏念卿只觉得脚步虚浮，阳光刺眼得让她头晕目眩。
她浑浑噩噩地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还没缓过神，就被以孙秀珠为首的三个女知青拦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咱们扫盲班的苏老师吗？”
孙秀珠双手抱胸，下巴抬得高高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讥讽，“怎么着？被撸了差事，这是要回家躲着哭去了？”
苏念卿停下试脚步，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脊背，目光直直地看向孙秀珠：
“孙秀珠，你嘴巴放干净点！我苏念卿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没脸见人的！倒是你，除了在背后搬弄是非、嚼舌根，还会干什么？，你的脸皮又在哪里？”
孙秀珠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怵，立刻尖声反驳：“我嚼舌根？苏念卿，你敢做还不敢当了？村里谁不知道你那些破事？”
“先是跟陈建国定亲，转头就爬了陆北辰的床！把两个男人耍得团团转，你很有本事嘛！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冰清玉洁？”
“破事？”苏念卿猛地向前逼近一步。
“你口口声声我的‘破事’，证据呢？谁看见了？是你孙秀珠亲眼看见我和陈建国有什么，还是你亲眼看见我耍弄男人了？拿不出证据，你就是诽谤！是犯法的！我可以去公社告你！”
她的目光扫过孙秀珠旁边那两个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的跟班，语气带着毫不留情的鄙夷：
“还有你们！别人扔块沾了毒的骨头，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跟着汪汪叫！自己没长眼睛，没长脑子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那两个女知青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孙秀珠见势不妙，气急败坏地跳脚，声音变得更加尖利，故意要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
“苏念卿你嚣张什么！你以为陆北辰能护你一辈子？等他看清你婚前就跟陈建国不清不楚、早就是个破烂货的真面目，你看他还要不要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故意顿了顿，上下打量着苏念卿，压低了声音：
“说不定啊，你嫁过去的时候就不是处了！早就被陈建国玩烂了！陆北辰那就是个捡破鞋的冤大头！等他玩腻了，我看你跪着求他，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苏念卿脸色瞬间惨白。
她和陆北辰，至今没有夫妻之实。
这个秘密，让她在孙秀珠这莫须有的污蔑面前，竟感到一阵心虚和前所未有的恐慌。
如果……如果陆北辰也听到了这些谣言，他会不会……相信？他会不会因此……
她不敢再想下去，也再无法维持表面的坚强，眼圈一红，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孙秀珠，在身后更加放肆的嘲笑和指指点点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孙秀珠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得意地拍了拍手，对着围观的村民大声道：“大家看看！她心虚了！她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就是做了亏心事！”
而躲在人群外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林晓雪，嘴角勾起。
第一步，成了。
苏念卿逃也似的离开了孙秀珠那群人，但回家的这条路，此刻却变得无比漫长而艰难。
“看哪，她还有脸出来晃悠呢！”
一个尖锐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苏念卿下意识地看过去，是平日里见面还会点头打招呼的赵家媳妇，此刻正和几个妇人聚在一起。
“长得一副狐媚子相，难怪能把男人迷得团团转！婚前就跟陈建国不清不楚，转头又能攀上陆北辰，真是好手段！”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挺正经一姑娘，背地里这么骚浪！陈建国恨她恨到要放火烧死她，肯定是被她骗惨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陈建国也不是好东西！这两人是臭味相投，狗咬狗！”
“嘿！要我说，陆北辰那小子就是个活王八！明摆着捡了只别人穿烂的破鞋，还当个宝似的！天天起早贪黑给她劈柴挑水，听说还学着做饭？真是把咱们男人的脸都丢尽了！”
“就是！以前看他收拾陈建国那狠劲，还以为是个硬茬子，没想到是个怕老婆的软蛋！被戴了绿帽子还这么伺候着，我看他是这里有问题！”那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引来一阵哄笑。
“什么软蛋？我看是那苏念卿床上功夫了得，把他给拿捏死了！哈哈哈……”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他自己做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
这些毫不避讳的、充满恶意的议论，从四面八方泼向苏念卿。
这些议论不仅是针对她的，更多的，是连带看陆北辰的笑话，将“窝囊”、“活王八”、“捡破鞋”、“软骨头”这些极其伤及男人尊严的标签，狠狠钉在了陆北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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