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大楼里,气氛总是带着一种特有的肃穆和匆忙。陆亦可和侯亮平的车刚停稳,一名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年轻警员就快步迎了上来,利落地敬了个礼:“侯局长,陆处长,赵局让我在这等二位,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警员穿过光线略显昏暗的走廊,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最终停在了一扇不起眼的房门前。警员推开房门,里面是一个狭小的观察隔间,只有一张长条桌和几把椅子,正对面则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能清晰地看到隔壁审讯室的情况。
赵东来正背对着门口,抱着手臂站在玻璃前,专注地看着审讯室里的动静。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来了?”赵东来打了个招呼,言简意赅。
“嗯,什么情况?”侯亮平点点头,直接走到玻璃前,目光投向审讯室内。陆亦可也紧随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
透过明净的玻璃,可以看到审讯室里灯光通明,一个穿着普通、面容憔悴、眼神却带着几分执拗和警惕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审讯椅上,对面是两位负责问话的民警。
侯亮平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侧头看向赵东来,语气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东来,你这……搞错了吧?电话里你不是说找到的是个男的吗?刘庆祝,这名字听着也是男的啊,里面这怎么是个女的?”
陆亦可虽然没有说话,但紧抿的嘴唇和专注的眼神也透露着她内心的焦急。这件事关乎陈海车祸的真相,关乎那个至今躺在医院里的战友、朋友,她无法不心急。
赵东来似乎早就料到他们有这个反应,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语气带着一种办案人员特有的、见惯了意外的沉稳,甚至还带着点安慰的意味:“没错,刘庆祝是男的,里面坐着的这个,是他老婆,魏彩霞。”
不等赵东来继续解释,侯亮平就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不是,赵局长,那他人呢?正主儿在哪?这找到家属有什么用,我们要的是本人!”
赵东来叹了口气,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他看着侯亮平和陆亦可,缓缓说道:“人?在陈海出事的前一天,这个刘庆祝,就已经死了。”
“死了?!”侯亮平和陆亦可几乎是同时出声,心猛地往下一沉。
“嗯,”赵东来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最坏的消息,“根据记录,他是出去旅游,结果在荒郊野岭,突发心脏病,人没了。等找到的时候,已经……遗体后来也按照程序火化了。”
这个消息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侯亮平和陆亦可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他们瞬间就明白了——既然对方连接到举报电话的陈海都能下手制造“车祸”让他长眠不醒,那么对于这个直接的举报者刘庆祝,又怎么可能让他安然活在世上?所谓的“旅游”、“心脏病突发”,不过是又一个精心编织的、用来掩盖罪行的谎言罢了。这条刚刚看到的线索,仿佛在瞬间又变成了断头路。
陆亦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赵东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镇定,但语速略快,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找他妻子来是……?”
赵东来解释道:“现在正在让魏彩霞辨认录音,确认是不是她丈夫刘庆祝的声音。”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单面玻璃后的魏彩霞,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不过,这个魏彩霞,从进来开始,就一口咬定听不出来,说不像她丈夫的声音,或者说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反正,就是不肯认。”
侯亮平一听,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上涌,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她不认就没办法了?你就不能找别人辨认吗?刘庆祝的亲戚朋友,父母兄弟什么的!总有人能听出来吧?” 他这话带着点办案遇到阻力时的惯常思维。
赵东来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为难,反而露出一丝“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的欣慰表情,甚至还带着点调笑的意味看向侯亮平:“行啊侯亮平,思路很清晰嘛!你这水平,可以来我们市局做经侦队长了!”
他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放心吧,我能想不到这点?我早就派人把刘庆祝的哥哥、嫂子,还有他老家的父母,能请来的亲属全都请来了,就在隔壁房间等着呢。我判断,这个魏彩霞,十有八九是被人买通了,拿了封口费,所以在这里跟我们装糊涂,死活不认。”
听到赵东来安排得如此周全,侯亮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些。他松了口气,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开始反唇相讥,调侃起赵东来:“不错嘛,赵局长,考虑得很周到嘛!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也可以来我们检察院做个侦查处处长了,刚好可以和陆处长搭档,一块工作,多合适!” 他说着,还故意朝陆亦可那边瞟了一眼。
赵东来被侯亮平这“以牙还牙”逗乐了,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侯亮平的肩膀,笑道:“嘿!我发现你啊,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我这夸你一句,你立马就给我还回来了!”
陆亦可站在一旁,听着这两位级别不低的领导,在这种紧张的时刻,竟然像两个孩子一样互相调侃、斗嘴,内容还隐隐约约牵扯到自己,她只觉得一阵无语又好笑。她努力绷着脸,维持着严肃的表情,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只好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鞋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生怕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这画面,要是被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去,谁能想到这是在讨论一桩关乎人命和惊天黑幕的严肃案件?
就在这时,陆亦可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持续震动起来,打破了这短暂而古怪的轻松氛围。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两个字——“陆洲”。
是她父亲。
陆亦可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对侯亮平和赵东来示意了一下:“有个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侯亮平点了点头:“去吧。”
陆亦可拿着还在震动的手机,快步走出了观察隔间,将身后那场关乎真相的辨认,以及两位领导略显幼稚的互相打趣,暂时关在了门内。走廊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和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名字,预示着或许又有新的波澜将要涌入这本就复杂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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