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青少年活动中心门口,车子刚停稳,陆亦可就动作迅速地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像逃离什么似的,嘴里飞快地说着:“谢谢啊,再见。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她一只脚已经踏出车外,却被赵东来的话给定住了。
“没事,反正我也闲着。”赵东来握着方向盘,目光看着前方,语气听起来很随意,“我把你们一块送回去好了,省得你们再打车。”
陆亦可这次是真不想再跟他待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了,那股不自在劲儿还没散呢。她转过身,耐着性子,试图跟他讲道理,手指了指两个方向:
“真不用了,赵省长。从这儿到你家,跟到我家,完全是两个方向,南辕北辙的,根本不顺路。太麻烦你了,不合适。再见啊!”
她说完,也不等赵东来再回应,直接关上车门,脚步匆匆地朝着活动中心里面走去,背影写满了拒绝。
等她办完手续,牵着陆瓒的小手从大楼里走出来时,陆亦可一边低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试图召唤一辆网约车,一边听着儿子叽叽喳喳说着今天画了什么。
忽然,陆瓒用力摇了摇她的手,小手指向路边,奶声奶气地带着点兴奋:“妈妈!妈妈!你看!是那个叔叔诶!那个我请吃丸子的叔叔!”
陆亦可闻言抬起头,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好家伙,她差点没把手机给扔了。
赵东来的车,压根就没走!不仅没走,他人还从驾驶座上下来了,正朝着他们母子俩这边走过来。
陆亦可心里那个感觉,真是……五味杂陈。
说是意料之外吧,可结合他这几天的反常表现,又好像有那么点“情理之中”?
她脑子里忍不住又开始跑火车这赵东来最近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这执着劲儿,这带着点悲壮感的“偶遇”和“护送”,怎么越看越像那些影视剧里得知自己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于是拼命想弥补些什么、留下些什么的病人啊?怪瘆人的。
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还是得维持基本礼貌。赵东来已经走到了近前,目光先是在陆瓒脸上柔和地停留了一瞬,然后才看向陆亦可,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聊天气:“打到车了吗?这个点不太好打。还是我送你们吧,一脚油门的事。”
陆亦可看着儿子那双亮晶晶、明显对“叔叔的车”很感兴趣的大眼睛,又看了看手机上显示前方还有十几位在排队的打车软件界面,再想想刚才来路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最终,对让孩子在冷风里等太久的担忧,以及对网约车效率的绝望,战胜了她那点不情愿。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扯出一个假笑:“……那,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赵东来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很自然地想去接陆亦可手里的儿童书包,被陆亦可敏捷地躲开了。他也没坚持,转身去拉后座车门,让陆瓒爬上去坐好。
这一次的车程,因为有了陆瓒在场,气氛倒是没那么僵了。小家伙似乎对赵东来很有好感,扒着驾驶座的椅背,小嘴叭叭地问个不停:
“叔叔,你的车好大呀!”
看见了赵东来车上的警徽又问“叔叔,你也是警察吗?像我韩鹏舅舅那样?”
“叔叔,你喜不喜欢吃巧克力?”
赵东来耐心地一一回答,声音是陆亦可很少听到的温和。
陆亦可坐在旁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听着身后那一大一小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心里那点怪异感又冒了出来。
回到家,陆瓒像颗小炮弹似的,一溜烟就冲进了屋里,嘴里嚷嚷着:“外婆!外婆!我的可乐鸡翅!你答应我的!”
陆亦可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恰好看到赵东来的车尾灯在小区门口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这时,陆洲端着杯茶,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语气平淡无奇地问:“怎么今天是他送你回来的?”
陆亦可吓了一跳,拍着自己的胸口:“爸?!吓死人了您”,安抚后又转过头闭着眼问道“……您怎么知道是他?”
陆洲慢悠悠地呷了口茶,脸上带着点“你太小看你爹了”的淡定笑容:“你爸我是老了,又不是傻了。他那辆车,还是原来那个车牌号,又没换。我这眼睛,还不至于连几个数字字母都记不住,认不出来。”
陆亦可恍然,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不错嘛,看来我们家老头子,鹰眼还在吗。”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是楼明华的朋友,今天吃饭才知道的。老楼临时有急事回律所了,他就顺路送了我一程。” 她顿了顿,眉头又皱了起来,压低声音,带着十足的困惑:
“不过……爸,说真的,您觉不觉得这赵东来最近有点怪?他没犯什么事儿吧?或者……身体出什么大问题了?”
陆洲被她这跳跃的思维问得一愣,失笑道:“胡说什么呢?他现在大小也是个主管政法的副省长了,稳当着呢,能犯什么事?身体嘛,看着也挺硬朗,没听说有什么问题。”
“那奇了怪了,”陆亦可摸着下巴,一脸不解,“就这两次见他,都感觉他……怎么说呢,一副欲言又止、好像下次就见不着了似的‘诀别’样儿,看着怪瘆人的,浑身不得劲。”
陆洲放下茶杯,看向女儿,眼神里带着洞悉的光芒,直接切中要害:“你告诉他小瓒的事了?”
陆亦可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绝对没有!我嘴巴严实着呢。是他自己意外碰见的。而且他以为小瓒是我跟别人生的孩子,我还特意让小瓒说自己四岁呢。” 她对自己的保密工作相当自信。
陆洲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老神在在地分析道:“嗯……那现在啊,依我看,有两种情况。”
陆亦可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凑近了些,催促道:“哪两种?爸您快说,别卖关子了!”
陆洲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慢条斯理地伸出两根手指:“这一嘛,就是这赵东来,他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已经知道了小瓒是他的种。”
“不可能!”陆亦可立刻斩钉截铁地否认,“我从来没漏过口风,林亦行也不可能说,韩鹏更不知道内情。他上哪儿知道去?而且时间线对不上,他怎么会信?”
“嗯,”陆洲表示同意,又伸出第二根手指,“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 他看向女儿,目光带着点戏谑,“这东来啊,恐怕……还是挺想和你复合的。”
“噗——”陆亦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自嘲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酸意和不信;
“更不可能了!爸,您可别逗了。他赵东来?才不会呢。”
陆亦可又响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您别忘了,人家心里可还有个大学同学的白月光前妻呢,叫於靓那个。人家在他那儿是有名有姓、有美好回忆的。我呢?”
她撇撇嘴,学着白天赵东来的语气,“就是个‘连名字都不值得提’、‘又不合适了一回’的、仓促的第二任妻子罢了。”
陆洲想起来了,有点疑惑:“你之前不是说他那个前妻早就再婚,去美国了吗?”
“是啊!”陆亦可用力点头,语气更酸了,“去美国了也不妨碍人家在他心里有位置啊。您没听他那语气,提起於靓那是平静里带着祝福,提起我嘛……呵,连个名字都没有,直接归类为‘又一次不合适的失败经历’。”
白天饭桌上赵东来那几句话,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儿想起来,心里还莫名有点堵得慌。
陆洲看着女儿这副难得露出小女儿埋怨态度的样子,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叮嘱道:“对了,你那个体检,抓紧时间去做了,别一天拖一天的。我都跟亦行说过了,你直接去找他安排。”
陆亦可一听这个就头大,敷衍地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我这胃炎老毛病了,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嘛,吃几片药就好了,查来查去也就是那么回事……”
“不行!”陆洲态度很坚决,“必须去!听见没有?”
…
第二天,陆亦可还是认命地出现在了省人民医院,敲响了林亦行办公室的门。
林亦行正优哉游哉地喝着酸奶,看见她,一点都不意外,扬了扬手里的酸奶盒子:“来了?正好,我刚忙完,走吧,带你把该查的都查了。”
陆亦可哀嚎一声,像个被押赴刑场的囚犯,蔫头耷脑地跟着他。
量身高体重、测视力血压、抽血、心电图……林亦行亲自带着她,一项项流程走下来,效率奇高。
陆亦可觉得自己像个被摆弄的木偶。
最后,林亦行又把她带到了消化内科的诊室门口。
陆亦可看着门牌,一头雾水:“哥,体检套餐里还有消化内科这一项?我怎么不知道?”
林亦行推着她往里走,解释道:“这可是老陆,嗷,也就是你亲爸,特意嘱咐的。让你好好查查胃,别老是疼起来就乱吃止疼药糊弄过去。”
陆亦可起初还以为就是医生问问情况,最多再开点药,也就半推半就地跟着进去了。
诊室里坐着一位看起来挺和气的男医生,姓何。林亦行显然跟他很熟,一进去就打招呼:“老何,忙着呢?这我妹妹,陆亦可。她这胃是老毛病了,动不动就疼,没少吃止疼药。今天正好做全身体检,我带她过来让你给瞧瞧。”
何医生推了推眼镜,笑着打量了一下他们兄妹俩:“林亦行,陆亦可?你们俩这名字取得,够可以啊?一个亦行,一个亦可,怎么着,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叫‘也好’的?”
林亦行也笑了,打趣道:“亦好倒是没有,不过还有个老大,叫亦许。”
“陆亦许?好家伙,”何医生乐了,“你们家老爷子取名挺有意思啊,‘也许可以行’?这是对你们寄予了多大的行动派期望?”
说笑间,何医生开始认真问诊,问了陆亦可一些症状,又让她躺下按了按腹部。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老是吃止疼药不是办法,掩盖病情。这样吧,我给你开个胃镜,查一下看看具体情况,放心些。”
“胃镜?”陆亦可一听,立刻从检查床上弹坐起来,眉头拧成了麻花,“什么样的胃镜?怎么做的?”
何医生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描述:“没什么,很简单,就是一根很细很软的管子,从喉咙里放进去,看看胃里面的情况而已。”
“一根管子从喉咙里进去?!还‘而已’?”陆亦可瞬间花容失色,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做!算了算了!听着就难受,肯定特别疼!我宁愿胃疼!”
林亦行一看她这反应,赶紧按住她,对何医生说:“何医生,能安排无痛的吗?反正睡一觉就做完了。等几天也行,我们排队。”
陆亦可一听还有“无痛”选项,眼睛立刻亮了,疯狂点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对!无痛的!我要做无痛的!”
何寻看着陆亦可这前后反差巨大的样子,又看看旁边一脸无奈又护短的林亦行,不禁被逗笑了:“行吧行吧,看把你吓的。我看看排期啊……”他翻了翻电脑,“明天下午刚好有个空荡,我加个班给你做了算了。”
陆亦可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点点头:“谢谢何医生!无痛的好,无痛的好……,何医生,你也好……”
从诊室出来,陆亦可还有点惊魂未定。
林亦行看着她那样,忍不住笑着调侃:“我现在可算知道,小瓒那怕疼、一打针就嗷嗷叫的毛病是遗传谁的了。搞了半天,根儿在你这儿呢!陆大律师,原来你也是个纸老虎啊?”
陆亦可恼羞成怒,捶了他一拳:“要你管!怕疼怎么了?怕疼又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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