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岭深处的云雾总比山外浓三分,像是天地间织就的巨大白绫,将千蛊寨的青瓦木楼裹得严严实实。冷艳花站在吊脚楼二层的暗室里,烛火在她身后的铜制烛台上跳跃,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斜斜映在布满暗红色纹路的土墙上,与墙上悬挂的蛊经古卷重叠在一起,竟分不清哪是人影,哪是卷上的虫纹。
她身前是一口半人高的乌木蛊缸,缸身泛着陈年的幽光,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混杂着草药、腐叶与虫鸣的奇异气味——那是千百年间无数代蛊师养蛊留下的印记,也是冷艳花从小闻到大的、属于“传承”的味道。她垂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期待与冷意。指尖轻轻拂过缸沿,触到的是冰凉的木质,却像是能透过这层木头,摸到缸内那些蠢蠢欲动的生命。
还有三天。
冷艳花在心里默数着日子,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一串黑色的蛊珠。那珠子是用成年蛊虫的甲壳磨制而成,每一颗都藏着一只休眠的子蛊,既是她的法器,也是她的护身符。三天后,缸里的新一代“噬魂蛊”就会破卵而出,那将是她耗费了三年心血培育的品种,比前代更毒、更隐蔽,只需一丝虫卵粘在人的皮肤上,不出七日,就能啃噬掉人的神智,让人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
这原本是她为寨中祭坛准备的祭品,是要用来巩固她“千变蛊王”地位的宝贝。可佐道人的一个电话,让这一切有了新的去向。
她想起三天前那个雨夜,卫星电话在暗室里响起时,电流声混着窗外的雨声,显得格外刺耳。佐道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阴柔:“冷蛊王,柘城有个人,姓梁,是个医生,断了蔡老板的财路。蔡老板说了,只要你能让他‘消失’,开价五百万,首付两百万已经打去你指定的账户了。”
五百万。冷艳花当时嘴角就勾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没达眼底,反而透着股森寒。她在寨里养蛊三十年,见过的金银不少,却从没有人像蔡鸿业这样大方——不,不是大方,是急切。佐道人没说梁医生到底断了蔡鸿业什么财路,但能让蔡老板愿意花五百万买一条人命,那必然是动了他的根基。
她当时没多问,只淡淡应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转身打开暗室角落里的一个铁皮箱子,里面放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是她前年从山外带回来的,专门用来查收汇款。屏幕亮起时,刺眼的白光让她眯了眯眼,待看清银行App里那串数字后,她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两百万,已经躺在她的账户里了。数字后面的零像一双双眼睛,盯着她,也盯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柘城。
“柘城……梁医生……”冷艳花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尖在蛊缸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给缸里的蛊虫打节拍。她想起佐道人发来的资料里,那个姓梁的医生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和,照片背景是一家小小的医馆,门头上挂着“梁氏医馆”的木牌。听说这人医术好,性子又软,街坊邻居都喜欢他……
“软柿子,才好捏啊。”冷艳花的笑声又大了些,这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她抬手掀开蛊缸上的木盖,一股更浓烈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缸内铺着厚厚的腐殖土,土面上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孔洞,偶尔有白色的虫卵从孔洞里滚出来,又很快被土层吞没。那些就是噬魂蛊的卵,再过三天,它们就会变成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带着倒钩的口器能轻易刺破人的皮肤。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根银白色的细针,针尾缠着红色的丝线。这是“引蛊针”,到时候只需将噬魂蛊的虫卵粘在针尖上,再找个机会扎进梁医生的衣服里,剩下的事,就交给蛊虫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梁医生神志不清、在医馆里疯疯癫癫的样子,看到蔡鸿业拿着尾款来找她时,脸上堆着的谄媚笑容。
暗室里的烛火突然晃了一下,冷艳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像是一只张开翅膀的巨大虫子。她重新盖上木盖,指尖在缸沿上画着圈,眼神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冷傲。
“等着吧,梁医生。”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雾,却带着能冻结骨髓的寒意,“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窗外的云雾更浓了,将整个千蛊寨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只有吊脚楼暗室里的烛火,还在执着地燃烧着,映着那个守在蛊缸前的身影,也映着一场即将降临在千里之外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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