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的风还裹着寒意,却比腊月的风软了些,吹在红旗大队的麦垄上,卷起一层细碎的雪沫。
顾青舟蹲在试验田边,看着江野用小锄头把盖在麦苗上的稻草轻轻拨开——距离高考结束刚好一个月,雪化了大半,麦苗得透透气,就像他心里那点悬了一个月的忐忑,也在等着一个透气的时刻。
“你看这苗,叶尖都泛绿了。”江野指着一株麦苗,语气里带着笑意,
“按你说的‘城里法子’护着,没冻着一根。”顾青舟点点头,指尖碰了碰冰凉的麦叶,心里却没跟着轻松——这一个月里,他跟着江母忙年,跟着江野打理试验田,可只要听见村口的自行车铃,心跳就会猛地加快,连夜里做梦,都总梦到考场上那道没把握的数学题。
江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别老琢磨考试的事,咱们把苗护好,成绩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再说,你连试验田的肥量都能算得丝毫不差,考试肯定没问题。”
顾青舟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江野是在宽他的心,可那点不安,就像田埂上没化尽的残雪,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这天午后,顾青舟正在院坝里帮江母择菜,忽然听见村口传来一阵比往常更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伴着通讯员清亮的吆喝:“红旗大队顾青舟!高考录取通知书到啦!”
手里的青菜“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顾青舟猛地站起身,腿都有些发软。江母连忙扶住他:“青舟,别慌,江野刚去村口挑水了,肯定能帮你接着!”话音刚落,就见江野扛着扁担从巷口跑过来,扁担上的水桶晃得水花四溅,他一边跑一边喊:“青舟!快!通知书到了!”
顾青舟跟着江野往村口跑,脚下的泥土沾着雪水,滑得很,江野干脆伸手拉住他,两人并肩踩着湿泥往前冲。
到了村口晒谷场,队长已经把一个牛皮纸信封举在手里,周围围了不少闻讯赶来的村民,赵磊挤在最前面,脸都涨红了,看见他们就挥着手喊:“青舟!快过来!是京大的信封!”
顾青舟的脚步顿了顿,心脏“咚咚”地撞着胸口,像要跳出喉咙。江野握紧他的手,指尖的温度稳稳地传过来:“别怕,我陪着你。”
他跟着江野走到队长面前,视线落在那信封上——米黄色的牛皮纸,右上角印着“北京大学”四个墨色大字,字体端正,却像一束光,晃得他眼睛发涩。
队长把信封递过来,笑着说:“青舟,快拆开来看看!咱们村的第一个京大学生,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顾青舟接过信封,指尖有些发颤。这一个月里,他无数次想象过这封信的模样,可真握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连撕开信封的力气都差点没攒够。
周围的村民都安静下来,连风吹过麦垄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手上。
江野在他身边轻轻说:“慢慢来,不急。”
顾青舟深吸一口气,指尖顺着信封的封口缓缓撕开。
一张印着烫金校名的录取通知书,从信封里滑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红色的封皮,金色的校徽,还有“北京大学农学院”几个烫金大字,在午后的阳光下亮得晃眼。
“快念念!青舟,快念念!”张婶在旁边催着,声音都带着颤。顾青舟握着录取通知书,喉结动了动,才把上面的字念出来:“顾青舟同学,经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委员会批准,你被录取到我院农业资源与环境专业学习……”
“京大!真的是京大!”赵磊第一个跳起来,一把抱住顾青舟的肩膀,眼泪都掉下来了,“青舟!你太厉害了!咱们知青点终于出了个大学生!”
晒谷场瞬间炸开了锅。王奶奶拄着拐杖挤过来,拉着顾青舟的手,枯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咱们村几辈子都没出过这么出息的人!”
张婶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热乎的红薯:“快拿着,这是刚从灶里掏出来的,甜着呢!算是婶的一点心意!”连平时不爱说话的老会计都笑着拍他的肩:“青舟,到了京大好好学,将来回来教咱们种高产田!”
顾青舟握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看着围在身边的村民,看着他们脸上的笑与泪,看着他们手里塞过来的红薯、鸡蛋、萝卜,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一个月的忐忑,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滚烫的暖意。
他想起备考时,江野每天清晨温好的蜂蜜水;想起奔赴考场时,江野牵着他走过结冰的田埂;想起考后这些日子,村民们有意无意的安慰,江母每天变着花样做的热乎饭菜。
这些温暖,像试验田的土壤,稳稳地托着他,让他从一个惶恐的过客,长成了这片土地的归人。
江野站在他身边,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帮他挡着涌上来的人群,偶尔有人递东西过来,他就接过来放在一旁,还不忘帮顾青舟把被风吹乱的围巾理好。
等人群稍微散去些,他才低头对顾青舟说:“咱们回家吧,江母肯定在灶房里炖着肉等咱们呢。”
两人往回走时,村里的孩子跟着跑,嘴里喊着“大学生!顾哥哥是大学生!”,巷口的老槐树底下,几个老人坐在马扎上,笑着议论“青舟这孩子看着就机灵,果然有出息”。路过知青点时,陈斌和几个知青跑出来,围着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赵磊拍着胸脯说:“明年我也考,争取跟青舟去一个学校!”
回到江家院坝时,江母已经站在门口等了,手里还攥着围裙,看见他们回来,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青舟!我的好孩子!可算盼着这一天了!”她拉着顾青舟进了屋,转身就往灶房跑:“我炖了一下午的土豆炖肉,还热着呢!再给你们蒸两笼白面馒头,今天必须好好庆祝!”
顾青舟跟着进了屋,暖炕的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
江野把他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地铺在炕桌上,又找来一块干净的红布盖在上面,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别弄脏了,这可是你去京大的‘通行证’。”
顾青舟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这一个月里,江野每天晚上都躲在煤油灯下补高二的课程,笔记本上记满了和试验田相关的知识点——他知道,江野也在为了“一起去京大”的约定,悄悄努力着。
“江野,”顾青舟轻声说,“等我到了京大,就把那边的农业技术都记下来,给你寄回来。
你好好补课程,明年咱们一定能在京大汇合,然后一起回来,把咱们村的地都改成高产田。”
江野抬起头,眼里的光比桌上的录取通知书还亮,他重重地点头:“好!我肯定能追上你。咱们试验田的玉米,还等着用京大的技术种得更壮实呢。”
说话间,村民们陆续涌进了院坝。有人拎着一篮鸡蛋,有人扛着一捆柴火,有人捧着自家做的年糕,连公社的书记都骑着自行车赶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红绸布包:“顾青舟同学,恭喜你啊!这是公社给你的奖励,五十块钱和一张奖状,希望你到了京大能好好学习,将来为国家的农业发展出力!”
顾青舟接过红绸布包,对着公社书记和村民们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书记,谢谢大家!我到了京大肯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将来一定回来,和大家一起把红旗大队建设得更好!”
院坝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比正月里的鞭炮声还响亮。
江母端着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出来,给大家分着:“都尝尝!这是喜馒头,吃了沾沾青舟的喜气!”顾青舟拿起一个馒头,掰开递给江野,又递给身边的王奶奶,看着大家围在一起吃馒头、说笑着,心里像被灶房里的炖肉烫了一下,暖得发慌。
傍晚时分,村民们渐渐散去,院坝里堆着满满的贺礼。
江母坐在暖炕上,把这些东西一一整理好,嘴里念叨着:“这些鸡蛋留着给青舟路上吃,柴火够烧到开春了,年糕冻在窖里,等青舟走的时候带着……”
顾青舟坐在旁边,看着江母忙碌的身影,悄悄从空间里拿出一个银镯子——这是他之前从空间储物区找到的,样式简单却很精致。他走到江母身边,把银镯子递过去:“大娘,这是我‘托人’从城里买的,您戴着,等我回来。”
江母愣了愣,接过银镯子,手都有些发颤。她小心翼翼地把镯子戴在手腕上,对着灯光看了又看,眼眶又红了:“青舟,你真是个贴心的孩子……你放心,家里和试验田都有我和江野看着,你在京大只管好好读书,不用惦记家里。”
夜幕降临,煤油灯的光映着炕上的录取通知书,映着江母手腕上的银镯子,映着三人围坐的暖炕。
顾青舟咬着炖得软烂的土豆,看着身边的江野和江母,忽然觉得,这碗普通的土豆炖肉,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甜——因为里面裹着亲情,裹着陪伴,裹着这片土地最质朴的温暖。
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这一刻起,他的人生要走向更远的地方了。
但他也清楚,不管走多远,红旗大队的麦垄、江家的暖炕、江野的陪伴,都会是他最坚实的后盾,等着他带着知识回来,把希望的种子,种满这片他早已当成家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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