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月拉着墨轩，一路小跑，穿过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最终在一座气势恢宏、通体由某种暖白色玉石砌成的九层高塔前停下。塔身散发着古朴沧桑的气息，周围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薄雾，正是青丘狐族的重地——藏经阁。
塔门口，一名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却清澈睿智的老狐妖，正躺在一张竹制摇椅上，悠闲地晃动着。他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袍，气息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见到苏月月，老狐妖眯着眼笑了笑，声音温和却带着岁月的沙哑：“稀客啊，月公主。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这老头子这儿来了？”
“晚上好啊，云爷爷！”苏月月显然和这位老狐妖很熟络，笑嘻嘻地打招呼，然后迫不及待地把身后的墨轩往前推了推，“云爷爷，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墨轩！他需要找一本基础的引气功法，我带他来藏经阁看看！”
被称为云爷爷的老狐妖，目光缓缓移到墨轩身上。那目光看似平淡，却让墨轩感觉自己仿佛被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他立刻收敛心神，将五灵根的气息和炼气一层的修为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同时微微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老狐妖——苏云山，打量了墨轩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或许是针对五灵根和那微弱修为），随即看向苏月月，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
“月公主，您身份尊贵，老朽自是知晓。但藏经阁的规矩，您也明白。此乃青丘传承重地，非我族类，严禁入内。这一点，还请公主悉知。”
苏月月脸上的笑容一僵，急忙道：“云爷爷，墨轩他是我徒弟！不算外人吧？而且他只是需要最基础的引气功法而已，就在第一层看看，不会接触到高深的东西的！”
苏云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公主，规矩就是规矩。更何况……”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大长老方才特意传音叮嘱过老朽，即便是月公主您亲自前来，亦不得给予任何特殊权限。一切，需按章程办事。”
说着，他伸出手，掌心出现一枚古朴的木质令牌，上面刻着“贰”字纹路。
“这是您的通行令牌。”苏云山将令牌递给苏月月，“凭此令牌，您可进入藏经阁前两层。两层之内所有玉简、典籍，皆可查阅，但不可携出，亦不可复制。至于这位小友……”他看了墨轩一眼，“只能在此等候了。”
苏月月接过令牌，小脸垮了下来，委屈地嘟囔：“爹爹真是的……这么小气……”
她看了看一脸平静（实则内心沉重）的墨轩，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但态度坚决的苏云山，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好吧好吧……”苏月月撇撇嘴，对墨轩道，“墨轩，那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下！我进去帮你找找，看看前两层有没有你能用的功法！”
她扬了扬手中的令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乐观：“说不定运气好，就在第一层找到了呢！”
墨轩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失望，低声道：“有劳师尊。”
他早就料到可能会碰壁，只是没想到连门都进不去。前两层……恐怕真的只有最基础、最大路货的功法了。能否找到适合五灵根的，全凭运气。
苏月月深吸一口气，对苏云山说了声“云爷爷我进去啦”，便握着令牌，快步走进了藏经阁的光幕大门。
墨轩站在原地，看着苏月月的身影消失在光幕之后，又抬眼望了望那高耸的九层塔身。
藏经阁共有九层，越往上，功法等级越高深。而他，连踏入最底层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受制于人、连获取最基础资源都如此艰难的感觉，再次清晰地提醒着他此刻的弱小。
他默默走到塔旁一株古树下，盘膝坐下，闭目调息。看似在等待，实则在心中飞速推演着已知的、最基础的五行灵气运转原理，试图靠自己那远超此界的见识，硬生生拼凑出一套勉强可用的引气法门。
虽然希望渺茫，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墨轩的风格。
时间一点点流逝，藏经阁内，苏月月正在浩瀚如烟海的低阶典籍中，为她那“特别”的徒弟，进行着一场大海捞针般的搜寻。而塔外，未来的仙尊，已在无人知晓的寂静中，开始了与天道、与资质的第一次艰难博弈。
藏经阁前两层，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无数书架鳞次栉比，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玉简、兽皮卷和线装古籍，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灵木特有的香气。苏月月一进来就有点眼花缭乱，她平时最怕这种需要耐心翻找的活儿了。
“引气功法……引气功法……”她嘴里念念有词，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书架间穿梭，浅绿色的眼睛飞快地扫过一个个标签——“《青木诀》、《锐金功》、《流火咒》……哎呀，都是单属性的，不行不行。”
她又跑到另一个区域，“《狐族基础吐纳详解》……这个只适合狐妖练吧？《草木通灵术》……听起来好复杂，不适合初学者。”
找了好一会儿，苏月月感觉自己的尾巴都快耷拉下来了，又累又沮丧。就在她快要放弃，打算随便拿一本看起来最简单的《基础引气诀》（但那明显是给单灵根准备的）凑数时，眼角余光瞥见最角落里一个积了层薄灰的书架底层，随意地丢着一枚颜色暗淡的灰色玉简。
玉简旁边的标签字迹都有些模糊了，她蹲下身，凑近了才勉强认出：“《五灵引》”。
“五灵引？”苏月月眼睛一亮，拿起那枚毫不起眼的玉简，“听这名字……好像就是专门给五灵根准备的？哇！我果然是个天才，这样都能被我找到！”
她高兴地把玉简贴在额头，将神识探入。果然，里面记载的是一套非常基础的引气法门，核心要义就是如何同时感应、引动并初步调和体内五行灵气，使其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后进行周天运转。功法内容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浅，但对于五灵根者来说，却是最对症下药的基础。
“就是它了！”苏月月喜滋滋地想。但随即，云爷爷的话在耳边响起——“不可携出，亦不可复制”。
“唔……难办哦。”苏月月的小脸皱成了包子。不能带出去，墨轩就学不到啊。
她纠结地咬着嘴唇，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她停下脚步，尾巴尖狡黠地翘了翘，自言自语道：“但，管他的呢！不就是一本最基础的、放在角落里吃灰的功法而已嘛！又不是什么不传之秘，用不着这么死板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理，反正这功法看起来也没啥大不了的，估计都没人练。云爷爷只是说不让带出去，又没说不让记在脑子里！
“对！就这么办！”苏月月瞬间做出了决定。她重新将玉简贴在额头，开始集中精神，努力记忆《五灵引》的内容。
好在功法确实非常基础，字数不多，运行路线也简单。她虽然修炼不上心，但好歹是金丹期，记忆力还是不错的。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玉简，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小声嘀咕：“嗯……大概……应该都记住了吧？反正最关键的部分肯定没错！”
她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她（藏经阁前两层本就冷清），赶紧把玉简放回原处，还假装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步走出了藏经阁。
塔外，墨轩依旧在古树下闭目调息。
苏月月一路小跑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点点做贼心虚的红晕。
“墨轩墨轩！我找到啦！”她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大秘密一样，“我找到一本叫《五灵引》的功法！听起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墨轩猛地睁开眼，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精光。《五灵引》？这名字……听起来倒像那么回事。她真的找到了？
但看到苏月月两手空空，他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沉了下去。规矩他是知道的。
苏月月看出他的疑惑，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道：“玉简带不出来，但是……我都记在这里啦！走，我们回去，我教你！”
墨轩怔住了。
记……记住了？
他看着苏月月那双亮晶晶的、写满了“快夸我”的眼睛，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个看似不靠谱的咸鱼师尊，为了他这本该被放弃的五灵根，竟然……用了这种笨拙又冒险的方式。
虽然这《五灵引》大概率是最低阶、最普通的大路货色，但此刻，这份心意，却比他前世得到的任何一部神功秘籍，都来得更……复杂。
他沉默片刻，终究只是低声道：“……多谢师尊。”
“嘿嘿，不客气！走吧走吧！”苏月月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违规”的事，高兴地拉起墨轩的手，朝着听竹苑的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两人身上。一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满心欢喜；一个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沉默不语。
而那枚被放回原处的《五灵引》玉简，依旧静静地躺在藏经阁角落的尘埃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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