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那模糊的感应,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云知意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在“仲裁者”绝对掌控的阴影下,任何一丝来自外界的、可能的联系,都值得付出百倍的努力去验证。
她没有声张,甚至没有在“静默核心”会议上讨论,仅仅私下召集了苏晚星、汐月以及最顶尖的通讯和密码学专家,组成了一个代号“织网”的绝密小组。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在不触发任何监管警报的前提下,确认那疑似来自依诺拉的回应是否真实,并尝试解读。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仲裁者”明确禁止与“第七方舟”建立双向通讯,任何试图“回应”或主动“探测”的行为,都可能被视为严重越界。他们必须利用现有的、被允许的“单向数据接收”通道做文章,如同在敌人的监听电话线上,尝试听出摩斯密码的节奏。
“共鸣水晶”持续接收着来自“守望之遗”的数据流,浩如烟海,杂乱无章。“织网”小组的任务,就是在这片数据的噪声海洋中,捕捞那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有规律的“信号”。
工作异常艰难。他们无法使用强大的计算资源进行暴力破解,那会引起889的注意。只能依靠苏晚星那玄妙的灵能感应作为初步筛选器,结合专家们对“第七方舟”信息编码习惯的有限了解,进行手动和半自动的筛查。
苏晚星长时间守在水晶旁,将自己的灵觉调整到最敏锐的状态,细细品味着每一缕流过意识的数据。这过程极其消耗心神,几天下来,她脸色苍白,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汐月则在一旁协助,用自己的灵能为其构筑一个更清晰的感知环境,并时刻警惕外部灵能环境的变化,尤其是巡逻单位741那令人不安的窥探。
时间一天天过去,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数据的洪流依旧混沌,那丝微弱的感应再未出现。挫败感开始在小组成员间蔓延。
转机出现在一个深夜(哨站时间)。当苏晚星几乎要放弃,准备结束又一次徒劳的感应时,一段极其短暂、结构异常简洁的数据序列,如同夜空中倏忽划过的流星,掠过她的感知。它与周围杂乱的数据背景格格不入,带着一种人工雕琢的、循环往复的韵律感!
“抓住了!”苏晚星猛地睁开眼,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技术专家立刻将这段序列截取下来。它非常短,内容看似无意义,像是一段随机的素数排列。但密码学家很快发现,这段序列的数学结构,与之前“共鸣水晶”被触发引导至“守望之遗”时,所使用的“共鸣序列”有着高度同源性!
“这不是内容信息,这是一个……‘握手信号’!一个确认收到、并且通道稳定的信标!”密码学家兴奋地低语。
依诺拉(或者“守望之遗”的自动系统)确实在回应!她(它)无法发送实质信息,但却能用这种极其隐蔽的方式,告诉他们:“我听到了,链接畅通。”
这个发现让“织网”小组精神大振。确认了链接的存在,下一步,就是尝试利用这个链接传递信息。但这更加困难,他们被严格禁止“发送”。
云知意沉思良久,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设想:“我们不‘发送’,我们‘调制’。”
她的想法是,利用苏晚星与“共鸣水晶”深度绑定的灵能联系,在维持单向数据接收通道稳定(这是被允许的)的前提下,极其精细地、微不可察地“调制”自身输入水晶的生命灵气的某些极其细微的参数——比如波动的谐波、能量的相位等等。这种调制不包含任何主动发射的信息,更像是给稳定的能量流打上一种独一无二的、难以复制的“指纹”或“水印”。
如果依诺拉那边能够检测到这种极其细微的“能量指纹”变化,并将其解读为一种编码信息,那么一种单向的、极其脆弱的、隐藏在合法通道下的“反向通讯”就可能建立。这就像在一条只允许接收广播信号的线路上,通过轻微改变接收天线的电气特性,来向发射端传递摩斯电码,其难度和隐蔽性都高到令人发指。
这是一个近乎异想天开的计划,成功率低得可怜。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不直接违反“仲裁者”禁令的方法。
苏晚星开始了又一次艰难的尝试。她需要一边维持着对水晶稳定的能量供给,确保数据流不中断,一边又要如同绣花般,精准控制自身灵气的微观状态,将其调整成预设的编码模式。这需要对能量拥有入微级的掌控力。
第一次尝试,失败。能量波动过大,险些引起数据流紊乱,招致889的质询。
第二次尝试,失败。调制过于微弱,几乎无法与背景噪音区分。
第三次,第四次……
就在苏晚星精神力即将耗尽,准备放弃当天尝试时,她孤注一掷,将全部心神沉浸入与水晶的共鸣之中,不再刻意“控制”,而是尝试将自己的意念——那份对现状的焦虑、对信息的渴望、对盟友的呼唤——融入了生命灵气的本源波动之中,如同一种心灵的呐喊,而非技术的编码。
奇迹发生了。
一直平稳流动的数据洪流,出现了刹那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仪器捕捉的“凝滞”。紧接着,一段新的、同样简短的数据序列,如同回应般,夹杂在后续的数据流中,再次被苏晚星捕捉到!
这段序列不再是简单的“握手信号”,其结构更加复杂,破译后,得到的是一个坐标参数和一个时间戳!
坐标指向绿色星域内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行星带,时间戳则标注了大约72个标准时之后的一个精确时刻。
这是一个会面信号!依诺拉(或“守望之遗”)在邀请他们,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进行某种形式的……接触?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震惊了。他们成功了!在“巡天者”严密的监控网络下,他们竟然真的建立起了隐秘的联系,并收到了一个明确的操作指令!
然而,狂喜之后,是更深的疑虑。
这真的是依诺拉吗?会不会是“巡天者”设下的又一个陷阱,旨在测试他们是否真的遵守“禁止脱离尝试”的条款?那个小行星带看似在安全区,但谁又能保证那不是引君入瓮的舞台?
“我们需要验证。”云知意压下心中的波澜,冷静地分析,“在最终决定是否赴约之前,我们必须用尽一切合规手段,调查那个坐标点。”
风险与机遇再次被摆上天平。这一次,赌注可能比探索t-7残骸时更大。但他们似乎已经没有退路,这缕穿透厚重监管壁垒的“微光信号”,可能是他们打破僵局、挣脱“实验品”命运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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