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影渊”的低语,如同在苏晚星心湖中投下的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那诱惑与危险交织的呼唤,与内部日益增长的疑虑相互缠绕,让恒寂之港的平静表象下,暗涌着难以言说的紧张。
苏晚星没有隐瞒这次遭遇。她将低语的内容及其带来的强烈不安感,原原本本地告知了林浩,以及在慎重考虑后,决定也告知诺拉。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次坦诚。她想看看诺拉对此的反应。
听完苏晚星的描述,诺拉的光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流转的光纹仿佛凝固,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万影渊’的主动呼唤……”她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忌惮?甚至是…… 熟悉?“这比我们预想的更糟。它通常只会被动地吞噬,如此主动的引诱……意味着它感知到了某种足以引起它‘兴趣’的‘变数’,或者说…… 威胁。”
她的“目光”落在苏晚星身上,带着复杂的意味:“你的成长,你凝聚的‘星锚’,你融合不同文明遗产的尝试……或许,已经让你进入了它的‘视线’。它承诺答案,但代价可能是彻底的迷失或被同化。那里是规则的坟场,意识的禁区,连‘锻石者’全盛时期也不敢轻易深入。”
诺拉并未直接否认“织网者并非最初”的可能性,而是将焦点引向了外部更迫切的威胁。这种回避,反而让苏晚星和林浩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一层。
“我们该怎么办?”林浩沉声问道,目光锐利,“是继续在疑团中探索那些坐标,寻找可能存在的遗产,还是……考虑这危险的‘邀请’?”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继续探索其他坐标,可能收获更多对抗“归寂”的工具,但也可能再次惊动“巡天者”,并且无法解决内部日益增长的信任危机。回应“万影渊”的呼唤,可能直面终极的真相,但更可能是一去不回的毁灭。
“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做决定。”苏晚星开口道,她的声音因之前的消耗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关于‘万影渊’,关于那些古老的路标和可能的‘接口’,我们需要知道更多。诺拉,您作为‘锻石者’的继承者,一定掌握着比我们更多的情报。在决定是否踏入深渊之前,我们需要看清脚下的路。”
她的话既是请求,也是摊牌。她希望诺拉能给出更实质性的信息,以帮助判断,同时也隐晦地表达了团队目前的不安。
诺拉的光影再次沉默。恒寂之港的“天空”中,能量光河仿佛也流淌得缓慢了些。良久,她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光影的波动趋于平缓。
“你们说得对。”诺拉的意念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沉重,“信任是合作的基础,而秘密在阴影中滋生猜疑。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一些……被尘封的往事了。”
她开始讲述一段并未记录在“忆厅”常规资料中的历史:
“恒寂之港,确实并非‘锻石者’凭空创造。它建立在一个更古老的遗迹之上——一个属于 ‘编织者’(the weavers) 文明的残骸之上。‘编织者’的存在年代甚至早于‘源初守望者’,他们是第一批系统性地探索规则编织,并试图主动‘修补’宇宙结构的文明。我们‘织网者’的名称,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们的致敬与继承。”
“‘编织者’的灭亡……与‘万影渊’密切相关。他们并非被‘巡天者’收割,而是自信过度,试图直接深入‘万影渊’,去‘修复’他们认为是宇宙bUG的‘归寂引擎’核心。结果……全军覆没,只留下这片残骸和少量破碎的记录。我们‘锻石者’发现了这里,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恒寂之港。”
“那些古老的路标和接口……‘编织者’和后来的‘灵韵族’一样,都曾试图利用或对抗‘巡天者’网络。他们认为那是一个可以借用的‘工具’。但最终都失败了。‘巡天者’网络的底层逻辑,与‘归寂引擎’紧密绑定,试图侵入或利用它,无异于与虎谋皮,往往会直接触发更高级别的清除协议。”
诺拉的光影看向苏晚星和林浩:“我并非有意隐瞒,而是这些知识太过危险,知道本身就可能引来注视。而且,‘织网者’在转化过程中,也确实丢失了部分关于‘编织者’和早期‘锻石者’的完整记忆,我们的存在状态……并非完美。”
这番坦白,部分解释了“并非最初”的警告,也揭示了恒寂之港和“织网者”更深层的来历与局限。虽然仍有未尽之处,但这份主动揭开部分面纱的诚意,稍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所以,‘万影渊’的呼唤,很可能是一个针对‘编织者’继承者的……陷阱?”林浩分析道。
“极有可能。”诺拉确认,“但它提到的‘资格’……或许也意味着,并非没有一线生机。‘编织者’当年失败,可能是因为准备不足,或者道路错误。而现在,我们拥有了他们未曾有过的条件——不同的文明遗产,尤其是苏晚星你这条结合了‘秩序’、‘生命’与‘心象’的独特道路。”
抉择的天平似乎微微倾斜。
“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但不是直接进入‘万影渊’。”苏晚星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我们可以先选择一个相对靠近‘万影渊’边缘、风险可控的坐标进行探索。一方面,可以进一步验证我们新获得的能力和遗产;另一方面,或许能在更近的距离上,观察‘万影渊’的真实情况,获取更多判断依据。同时,我们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和理解您刚刚告知的信息。”
这个提议得到了林浩和诺拉的认同。贸然深入是鲁莽,但固步自封也无法打破僵局。有限度的、谨慎的靠近与观察,是目前最合理的选择。
目标被选定——一个被称为 “徘徊回廊” 的坐标。根据诺拉提供的“编织者”残存记录显示,那里是“万影渊”引力影响下的规则扭曲区,充斥着混乱的空间褶皱和时间碎片,如同深渊的玄关,危险,但理论上存在安全观察和撤离的可能。
新的探索计划开始制定,这一次,准备更加充分,目标更加明确,但心中的沉重也前所未有。他们不仅要面对外部的未知危险,还要承载着对盟友重新评估后的复杂心情,以及那来自深渊、萦绕不去的低语。
微光依旧,前路却已指向那片吞噬了无数先行者的黑暗边缘。抉择之夜已然过去,行动之日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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