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深处,阴冷潮湿的囚室,与昔日三皇子府的奢华相比,如同云泥之别。
李珏穿着粗糙肮脏的囚服,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变得瘦削憔悴,胡茬杂乱。他蜷坐在冰冷的石床上,背靠着斑驳的墙壁,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消息是透过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方式传来的——一个每日送来馊饭的老狱卒,在放下食盒的瞬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快速说出了一个名字和四个字:“贵妃……殁了……自尽。”
短短五个字,如同五把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李珏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
母妃……死了?
那个从小到大,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条件支持他、为他殚精竭虑、为他扫清障碍、甚至不惜双手沾满鲜血的母亲……死了?用这种最决绝、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她疯狂、偏执却又无比悲剧的一生?
巨大的空洞和绝望瞬间吞噬了他。周围的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缓慢而沉重、如同擂鼓般一下下撞击胸腔的轰鸣声。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阵阵发黑。
母妃是他野心的起点,也是他权力的重要支柱,更是这冰冷皇城之中,少数给予他纯粹关爱的人。如今,这座山,塌了。因为他……因为他的失败……
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隐忍与算计,最终换来的,竟是母妃的惨死和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中永世不得超生!而那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认为只是运气好一点的七弟李琂,却即将踩着他的尸骨,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为什么?!凭什么?!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最炽热的岩浆,在他冰冷的血液里重新奔腾、燃烧!他恨父皇的偏心与冷酷!恨李琂的幸运与夺走他的一切!恨所有导致他失败的人!恨这该死的命运!
“啊——!!!”
深夜,万籁俱寂之时,宗人府最深处的囚室里,猛地爆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受伤濒死野兽般的凄厉嚎叫,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绝望与怨毒,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嚎叫过后,是长时间死一般的寂静。随后,一阵低沉而扭曲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轻笑缓缓响起。
“呵呵……好……都好……母妃,您等着……儿子不会让您白死……”李珏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就算我烂死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让他……让他也尝尝这肝肠寸断的滋味!让他永远记得这份痛!”
他虽然被严密看管,几乎与外界彻底隔绝,但他李珏经营多年,心思缜密,总还有一两个埋得极深、甚至连他最信任的幕僚都未必知晓的死士,以某种极其隐秘的、近乎断绝的方式,与他保持着单线的、短暂的联系。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最后的毒牙。
他动用这最后的、一旦使用就可能彻底暴露的联系渠道,传递出一个极其简单却凝聚了他所有怨毒的命令:不计一切代价,报复李琂。若无法伤其本人,便毁掉他最珍视之物——盛小七!要让李琂也尝尝永失所爱、痛彻心扉、余生皆痛的滋味!
命令传出,如同石沉大海。李珏瘫倒在石床上,望着头顶无尽的黑暗,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泪却无声地滑落鬓角。他知道,自己可能等不到结果了,但这最后的毒刺,必须射出去!
于是,诡异而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两股源自不同深渊、却目标惊人一致的恶意——一方是来自疯狂大皇子李琛不计后果的毁灭欲,另一方是来自绝望三皇子李珏浸透怨毒的最后反噬——如同两条最致命的毒蛇,悄然锁定了同一个猎物,亮出了淬毒的獠牙,悄然游向浑然不觉的七皇子府,瞄准了盛小七这个唯一的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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