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初立的宁静与喜庆气氛,并未能持续太久。仿佛是为了印证“居安思危”的古训,一封来自北疆镇北王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一声惊雷,骤然劈开了京城的祥和天空,重重地砸在了紫宸殿的御案之上。
军报是镇北王亲笔所书,字迹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烽烟的气息。奏报称: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生息和暗中整合,北狄左贤王呼延灼再次露出了贪婪的獠牙。开春以来,北狄小股骑兵频繁越过边境,骚扰大盛村镇,抢劫商队,甚至偷袭了几处重要的互市场所,杀伤大盛军民,抢夺物资,气焰十分嚣张。更令人担忧的是,斥候探查到,呼延灼本部的主力兵马正在向边境一带秘密集结,似有大规模南侵的企图。镇北王分析,呼延灼狡诈凶残,此举极可能是想趁新帝初登大宝、朝局尚未完全稳固之机,进行武力讹诈,捞取实际好处,甚至试探新朝的底线与军事实力,为日后更大的侵略做准备。
军报送到御前时,李琂正在与瑞亲王李瑞商议漕运改革之事。展开军报,快速阅览后,他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方才商议政务时的平和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他将军报递给李瑞,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北狄之患,实乃大盛心腹之疾,历朝历代皆深受其扰。边境不宁,则国无宁日,百姓涂炭。
翌日朝会,军报内容一经宣读,立刻在朝堂上引发了激烈争论。主战派与主和派再次旗帜鲜明地对立起来。
以兵部侍郎及几位武将为首的的主战派群情激愤,慷慨陈词:“陛下!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呼延灼狼子野心,反复无常,绝非区区金银帛币所能满足!唯有迎头痛击,将其打疼打怕,方能保我边境十年太平!请陛下即刻下旨,调集大军,发兵北伐,荡平北狄,扬我国威!”
而户部尚书及部分文臣则为主和派,面露忧色:“陛下,万万不可冲动啊!新朝初立,国库虽经整顿仍不充裕,先帝末年及……及之前动荡,耗损甚巨。且内部人心甫定,实宜休养生息,积累国力。此时大规模用兵,恐耗空国库,动摇国本。不如遣使严词斥责,同时增派精锐兵力驻守边关,显我决心,迫其知难而退?或可再许以些许互市之利,暂缓兵锋?”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金殿之上充满了火药味。李琂高坐龙椅,面色沉静地听着臣子们的辩论,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位发言的大臣。
良久,他目光转向一旁沉默思索的瑞亲王李瑞,开口道:“皇兄于边事素有见解,你以为如何?”
李瑞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有力:“陛下,臣以为,两位大人所言皆有道理,然皆失之偏颇。北狄反复无常,信用全无,和议绝不可轻信,徒损国威,亦养虎为患。然,大规模举国北伐,确需耗费海量钱粮人力,于国情不利。”
他顿了顿,清晰地道出自己的想法:“故臣以为,当双管齐下,刚柔并济:其一,命镇北王采取‘坚壁清野,积极防御’之策,加固城防,训练士卒,若北狄胆敢来犯,则依托坚城地利,予以坚决反击,挫其锐气!其二,朝廷即刻从周边粮仓调拨粮草,从武库拨付精良军械,火速增援北疆,示我朝上下同心、决一死战之坚定决心,从实力上震慑敌军!其三,鸿胪寺即刻遴选能言善辩、胆识过人之臣,再赴北狄王庭,严辞申饬其背信弃义之举,揭露呼延灼野心,若能引起北狄内部其他势力对其不满,则更佳。其四,……”他压低了声音,“可秘密派遣精干人员,联络西边诸戎部落以及北狄内部与呼延灼有隙之势力,许以好处,进行牵制,分散其兵力与注意力。如此多方施压,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即便最终难免一战,我朝亦已准备充分,有备无患,可保胜算!”
李瑞的策略清晰缜密,既考虑了军事强硬,也兼顾了外交与谍报手段,稳重而周全,与李琂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李琂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猛地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整个大殿:“瑞亲王所言甚善!准奏!”
他即刻下达一连串命令:“着户部、兵部即刻统筹粮草军械,十日内必须启程运往北疆!延误者,重处!六百里加急传旨镇北王:全力备战,若敌敢犯边,给朕狠狠地打,打出大盛的威风!鸿胪寺即刻选派使臣,持朕国书,再赴北狄!另,秘密联络西戎各部及分化北狄之事,由瑞亲王李瑞亲自负责,所需人手银钱,可直接向朕禀报!”
帝王的决断一下,整个庞大的国家机器立刻围绕着“备战”二字高速运转起来。诏令一道道发出,信使马蹄声声,打破了京城的宁静。户部兵部的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计算粮草,清点军械,调度民夫。一种紧张而肃穆的气氛笼罩了朝堂,也隐隐影响着京城。
李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不同于之前与兄弟们的夺位之争,那是阴谋诡计,是人心算计;而此刻,他肩负的是整个国家的安危,是边境无数军民的生死,是江山社稷的稳定。这份沉甸甸的责任,让他夙夜难寐,却也激发了他骨子里所有的坚韧与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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