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白山尸觞
第一部：林海寻踪
第8章：《鹰眼》
（起）
晨光熹微，山林间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与湿润的雾气。村落边缘，石坚已然准备妥当。他换上了一身更利于山林跋涉的鞣制皮甲，背负着那张硬木猎弓和装满特制箭矢的箭囊，腰间别着短柄猎斧，另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质行囊里装着足以支撑数日的肉干、炒面和盐块，以及一些用油纸包好的、气味刺鼻的草药粉。他站在那里，如同一棵扎根于雪原的老松，沉默而可靠。
方圆也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装，藤箱依旧轻便，青铜水剑用厚布缠好，与那土性残石一同置于箱内。他换上了一双石坚提供的、内衬厚毛的结实皮靴，以应对深山积雪。
没有多余的告别，守山长老只是在他们离开木屋时，于门槛内低沉地说了一句：“山灵庇佑，活着回来。” 便再次阖上双眼，仿佛他们的离去，只是这漫长岁月中又一次寻常的狩猎与守护。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沉睡的村落，融入了被浓雾笼罩的原始森林。石坚在前引路，他的脚步轻盈得如同林间的野兽，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却能精准地避开积雪下的坑洼与裸露的盘错树根。方圆紧随其后，灵觉散布四周，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根据萨满信鸽最后传来的信息，以及石坚对山林的了解，他们的目标，是位于长白山主峰侧翼一处人迹罕至的幽深谷地，那里被守山人世代称为“葬尸谷”，正是信中所指“圣山伤口”的核心区域之一。
（承）
越往山林深处行进，周遭的环境便愈发显得“异常”。起初只是寻常的寂静，但渐渐地，那种寂静变成了一种死寂。鸟鸣兽吼几乎绝迹，连风雪吹过林梢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空洞。积雪的颜色也不再是纯净的洁白，而是隐隐透着一股不健康的灰败。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腐殖土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味，正是那尸煞之气污染环境的表现。
“小心脚下，”石坚在一处覆盖着厚厚落叶和积雪的坡地前停下，用猎斧拨开表层，露出下面颜色深暗、仿佛被油脂浸润过的土壤，“这土被‘纳垢之仆’的玩意儿泡过，沾上了容易烂脚，招惹毒虫。”
方圆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泥土，无需刻意感应，便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微弱却顽固的阴秽之气。他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石坚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问道：“你那只会帮忙的黑猫呢？”他指的是玄猫。
“它自有它的路途。”方圆答道。玄猫并未与他们同行，而是按照方圆的指令，利用其穿梭阴影的天赋，在更广阔的范围内进行侦查，尤其是留意其他几股势力的动向。
似乎是为了印证方圆的话，就在他们绕过那片被污染的坡地，进入一条狭窄的、两侧是陡峭岩壁的山涧时，天际传来一声熟悉的、穿透云雾的鹰唳。
是萨满的青鹰！
它如同一个忠诚的哨兵，一直在高空盘旋、跟随。此刻，它降低了高度，在两人头顶盘旋了几圈，发出一连串急促而富有变化的鸣叫，同时不断调整着飞行的姿态，鹰首明确地指向山涧的深处。
石坚仰头看着青鹰的动作，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它在示警！前面有东西，而且……很多！”
（转）
两人立刻提高了警惕，放缓速度，借助山涧两侧嶙峋的岩石和枯死的灌木丛隐藏身形，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越往山涧深处，那股甜腥的腐臭气味就越发浓烈，几乎令人作呕。光线也愈发昏暗，仿佛连阳光都不愿眷顾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前行了约莫一里多地，眼前豁然开朗，山涧在此处形成了一个不大的碗状谷地。然而，谷地中的景象，却让见惯了山林险恶的石坚，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谷地中央，并非自然的景象，而是一片明显经过人为修葺的、由巨大黑色石块垒砌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古老而残破，布满了风霜侵蚀的痕迹，其上刻满了与养尸地符印风格类似、却更加复杂诡异的图案。但此刻，这古老的祭坛却被更加污秽的东西所占据——祭坛周围，密密麻麻地堆叠着无数野兽乃至……人类的残骸！有些早已化为白骨，有些却还挂着尚未完全腐烂的皮肉，无数扭曲的、散发着灰黑色尸气的藤蔓状菌类从这些尸骸中生长出来，如同活物般缠绕着祭坛，缓缓蠕动。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祭坛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团不断翻滚、伸缩不定的黑绿色肉瘤状物体，足有磨盘大小，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和不断开合的吸盘状口器，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尸煞之源的气息！它仿佛是整个谷地污染的核心，那些尸骸与菌类，都在向它输送着养料。
“是‘煞源胞衣’！”石坚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厌恶与一丝恐惧，“‘纳垢之仆’就是用这东西，污染土地，催生尸傀！”
而围绕着祭坛和那“煞源胞衣”，至少有二三十具形态各异的尸傀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有穿着破烂猎户皮袄的，有穿着现代服饰却早已面目全非的（疑似失踪的考察队员），甚至还有几具明显是日式军装打扮的枯骨！它们都被此地浓郁的煞气侵蚀，化为了只知道吞噬生气的行尸走肉。
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养尸地前哨站！
（合）
“不能硬闯。”石坚低声道，目光扫过那些游荡的尸傀和祭坛中央那令人不安的肉瘤，“数量太多，惊动了它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方圆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却越过那些尸傀，落在了祭坛后方，山壁下的一个幽深洞口。那里黑黢黢的，仿佛通往地底深处，一股比祭坛这里更加阴冷、更加古老的死寂气息，正从洞口中隐隐散发出来。怀中的太平道符印残片，也对那个方向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
那里，才是真正的核心吗？是通往更大养尸地的入口？还是……那“黑暗之神”祭坛的所在？
就在他凝神感应之际，高空中的青鹰再次发出了急促的警告性鸣叫，这一次，它不再指向谷地，而是猛地调转方向，锐利的目光投向了他们来时的山涧入口方向！
几乎同时，方圆和石坚也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带着明显人为痕迹的灵力波动，正从那个方向迅速靠近！不是尸煞之气，也不是萨满或守山人的自然之力，而是……一种精密的、带着探测意味的术法波动！
有人跟在他们后面进来了！而且，来者不善！
石坚猛地握紧了猎斧，看向方圆。
方圆眼神一凝，低声道：“先隐蔽，看看来的是谁。”
两人迅速藏身于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山涧入口的方向。
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本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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