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昆仑道争
第15章：道争的代价
（起）
阳光洒落，昆仑山巅一片死寂的清明。
那场席卷天地的道争，似乎已然落幕。「八岐汲灵大阵」 崩散的残迹如同黑色的灰烬，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祖脉最大的裂口被混沌之力强行弥合，只留下一道深陷的、闪烁着微光的疤痕，仿佛大地上的一道沉重叹息。
方圆静立于此，守脉之刀已然归鞘，斜挂于腰际，朴实无华。混沌葫芦在丹田内缓缓旋转，与周遭天地进行着无声的共鸣。他的眼神如同秋日晴空，洞彻而平和，方才那斩向自身内心“掌控之妄”的一刀，让他道心剔透，再无滞碍。
他“看”着这片山河，目光所及，不再是简单的胜败与敌我。
他看到破碎祭坛上，昏迷的九条英机气息愈发微弱，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其本命法器八尺琼勾玉已然碎裂，神魂与式神八岐大蛇皆遭重创反噬，即便此刻不死，道基也已彻底毁去，终生再无望阴阳术之巅。这是掠夺之道的代价，妄图以他山之石攻玉，终被玉石俱焚。
他看到远处冰崖下、乱石中，云鹤道人及其部分激进派骨干的残破尸身。他们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新世”，不惜引动祖脉，牺牲同道，最终在自身引发的能量狂潮中灰飞烟灭。这是激进变革之道的代价，企图以毁灭换取新生，却只带来了更彻底的毁灭。
他的目光扫过战场各处。中原各派修士死伤惨重，十不存三，残存者亦个个带伤，神情萎靡，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失去同门的悲恸。日本异能者残余则如同无头苍蝇，惊恐地聚拢在一起，望着峰顶那道身影，充满了绝望。
他还“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脚下昆仑祖脉虽然被他以混沌之力强行稳定，但那愈合的“疤痕”之下，灵脉的流转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与隐痛。八岐邪神之力的污染并未被完全净化，只是被强行包容、压制。整个神州的气运，因昆仑此番重创，已然蒙上了一层阴影，未来数十年，甚至数百年，都可能天灾频仍，灵气不昌。
这，便是道争的代价。
非止于个人的生死，更关乎文明的气运，山河的根基。
（承）
陈青鸾挣扎着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方圆身边。她的伤势在混沌之力余韵的滋养下稳定了许多，但脸色依旧苍白。她看着眼前这片惨烈的景象，又看了看气息渊深、眼神却无比平和的方圆，心中百感交集。
“方圆…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她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敌人首领昏迷，大阵已破，但残局如何收拾？那些日本残余是杀是放？中原各派又该如何安抚？祖脉的隐患又该如何根除？
方圆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陈青鸾，看向了那些幸存的中原修士，也看向了那些惊恐的日本异能者。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尚有意识的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
“道争已毕，杀戮当止。”
一句话，定下了基调。
那些原本蠢蠢欲动、想要趁机清算日本残余的中原修士，闻言皆是一怔，随即默默收敛了气息。他们见识过方圆那近乎神明的手段，此刻无人敢违逆他的意志。
而那些日本异能者，则如同听到了赦令，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感激，纷纷伏地叩首，用生硬的汉语说着感谢不杀之恩。
方圆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昏迷的九条英机身上。
他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凌空一抓。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九条英机那残破的身躯托起，缓缓送至那群日本异能者面前。
“带着他，离开昆仑，离开神州。”方圆的声音依旧平静，“自此之后，凡东瀛玄异之力，不得再踏足华夏半步。此乃…禁令。”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引动了某种天地规则的意味，如同律令，烙印在这片空间，也仿佛传递到了冥冥之中的气运层面。
那些日本异能者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接过九条英机，再次叩首，然后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向着山下遁去，不敢有丝毫停留。
处理完敌方，方圆的目光转向残存的中原修士。
“诸位道友，”他开口道，“昆仑遭此大劫，祖脉受损，非一日可复。还需诸位同心协力，安抚亡魂，清理战场，并传讯各派，共商后续维稳、调理地脉之事。”
他的话语中自带威严，却又并无盛气凌人之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幸存的修士们纷纷躬身应诺，此刻的方圆，在他们眼中已与陆地神仙无异，其言便是法旨。
（转）
迅速安排完这些琐事，方圆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脚下的大地，投向了那道祖脉的“疤痕”。
陈青鸾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忧心忡忡地道：“祖脉虽然暂时稳定，但那股邪异之力似乎并未完全清除，只是被压制。长此以往，恐生后患。而且…神州气运受损，只怕…”
“我知道。”方圆打断了她，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这便是道争留下的，最深的‘代价’。”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虚空，仿佛在抚摸着那道无形的伤痕。
“常规的方法，无论是丹药、阵法，或是漫长的岁月自愈，都无法根除这融入祖脉本源的‘污秽’，也无法快速弥补神州气运的亏空。”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陈青鸾，眼中闪烁着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光芒。
“青鸾，你可知，为何守脉人一脉，世代单传，却要背负如此沉重的使命？”
陈青鸾摇了摇头。
“因为，‘守护’二字的尽头，从来都不是永无止境的对抗与修复。”方圆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而是…融入与成为。”
他伸手指向那道祖脉疤痕：“要彻底净化它，要弥补气运，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足够强大、足够纯粹，能够与祖脉本源完全共鸣，并愿意与之融合，以其自身为‘滤网’与‘基石’，重新梳理、平衡整个灵脉网络的…存在。”
陈青鸾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让她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是说…”
“不错。”方圆点了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想，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释然的、近乎神圣的微笑，“我，便是那个最适合的‘引子’，也是最后的…‘代价’。”
“以身合道，化入祖脉，成为这神州灵脉新的‘平衡之基’。”
（合）
“不！不行！”陈青鸾失声惊呼，一把抓住方圆的胳膊，泪水瞬间涌出，“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不能…”
“青鸾。”方圆温和地看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是我看到的，‘人间道’的终点，也是唯一的解法。”
“守护，并非永远站在外面。当风暴来临，有时，最好的守护，是成为那定住风波的‘锚’。”
他抬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师父散魂化雨，是为了庇护当下的生灵；守护兽们慨然赴死，是为了争取一线的生机。而我的路，我的‘道’，便是接过他们的遗志，走完这最后一步，为这方天地，赢得一个长久而稳固的…未来。”
他的语气平和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悲伤，只有一种践行使命的坦然与决绝。
陈青鸾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动摇的信念，抓着他胳膊的手，无力地缓缓滑落。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这是他选择的道，是他看到的，终结这一切代价的…唯一途径。
方圆收回目光，看向陈青鸾，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与歉疚。
“青鸾，抱歉。以后…这片山河，或许还需要你多看顾一些。”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一步步走向那道祖脉的疤痕。
他腰间的守脉之刀发出轻微的嗡鸣，仿佛在为他送行。丹田内的混沌葫芦旋转加速，散发出温润的混沌光泽。
随着他的靠近，那道疤痕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散发出强烈的吸力与共鸣。周围的灵气开始向他汇聚，整个昆仑山脉都发出了低沉的、仿佛迎接又似送别的嗡鸣。
在陈青鸾模糊的泪眼中，方圆的背影逐渐变得朦胧，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仿佛要与脚下的山河，与这片他誓死守护的天地，彻底融为一体。
第九卷《昆仑道争》的故事，在这悲壮而决绝的迈向终极牺牲的步伐中，画上了句号。
而通往第十卷《人间道》那最终归宿与解答的序幕，也在此刻，悄然拉开。
（第九卷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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