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在K-719气泡中仿佛被拉长,基地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节奏中运行着。对“边缘区-7c”的被动监听已成为常态,如同设定好的背景程序,持续扫描着那片遥远的寂静。然而,就在这种近乎麻木的守望中,异常的信号不期而至。
并非来自求救文明本身,而是其所在区域的规则背景。深空探测部门捕捉到了一次极其短暂、但特征明确的“规则强化”波动。这种波动并非自然现象,其结构呈现出高度有序的人工干预痕迹,目标直指包围那片区域的“检疫隔离屏障”。波动效应如同给屏障打了一剂“强心针”,使其过滤和削弱效能出现了短暂的峰值提升。
“屏障被主动加固了。”探测主管的声音在例行汇报中带着一丝凝重,“持续时间约一点七秒,强度提升幅度预估在百分之八到十二之间。这绝非自然现象,是有意识的行为。”
是谁?是观察者文明因为某种原因加强了隔离?还是屏障的自动防御机制被触发?亦或是……有其他力量介入?
几乎就在探测到屏障波动的同时,苏锦在一次定期的脉络感应中,也观察到了对应光点的异常。那个本就暗淡的光点,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发生了一次剧烈的、不稳定的闪烁,其亮度在瞬间跌至谷底,仿佛随时会熄灭。闪烁过后,光点的亮度虽然勉强恢复,但比之前更加微弱,并且其与周围脉络网络的连接线,也变得若隐若现,极不稳定。
“它的情况……更糟了。”苏锦退出感应,脸色苍白地汇报,“那次闪烁……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冲击或压制。它的存在根基……正在被动摇。”
屏障加固,光点黯淡。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很难让人相信只是巧合。这似乎描绘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那个求救文明可能正在承受着来自隔离屏障的、更强的压力,或者屏障的加固本身就是对其某种行为的“回应”或“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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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斯设计的“回声探测法”理论模型终于通过了安全性模拟。这种方法利用屏障对不同复杂度信息的梯度过滤效应,发射一种结构极其简单、能量近乎于无的“探测基波”。当基波触及屏障时,其部分能量会因屏障内部结构的不均匀性而产生极其微弱的、带有内部结构信息的“回声”。通过分析这些几乎湮没在背景噪音中的回声,理论上可以反推出屏障内部的部分情况。
第一次实地测试被安排在基地最偏远的一个探测节点进行,功率被限制在理论最小值的十分之一,目标指向屏障外围一个被认为相对“薄弱”的区域。
测试过程悄无声息。微弱的基波发射出去,漫长的等待后,传感器捕捉到了预期中那几乎不存在的回声信号。数据被加密传回,墨菲斯开始了繁杂的分析工作。
初步结果需要时间,但测试本身没有引发任何可观测的异常,无论是来自屏障还是来自观察者。这算是一个谨慎的成功,为后续更深入的探测铺平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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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克西的情绪感知能力,开始展现出超越即时反应的特性。他偶尔会体验到一种短暂的“预见性闪光”——并非清晰的预知未来,而是在某些强烈的集体情绪事件(比如基地因某个小型技术突破而短暂振奋)发生前的数小时甚至更久,他就能模糊地感受到一种类似的“情绪气压”正在积聚。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动物们的躁动不安。他无法精确预测事件的内容和规模,只能感受到那种“即将发生什么”的趋势。这种能力让他成为了基地集体心理状态的“晴雨表”,虽然目前实用性有限,但其本身的存在,预示着他的感知正在与更宏观的“信息场”或“概率流”产生交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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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引人瞩目的变化,来自一直稳定运行、仿佛亘古不变的几何造物。墨菲斯在例行解析其状态日志时发现,关于“边缘区-7c”的条目,其更新频率在无声无息中显着加快了。之前可能数日才更新一次的记录,现在每隔几小时就会出现新的状态参数。
更关键的是,这些条目的内容标签发生了改变。在原有的“未确认”、“边缘区”等标签旁,增加了一个新的、醒目的状态标识:
【观测优先级:提升(暂定)】
“观测优先级提升”!
这个变化意义重大。它表明,“边缘区-7c”发生的事情,已经引起了观察者文明更高级别的关注。它们投入了更多的“注意力”资源去监控那片区域。
是因为屏障的主动加固?是因为求救文明状态的急剧恶化?还是因为地球文明与对方的这次初级信息交互,触发了某种评估机制,使得该区域被重新判定为需要重点观察的“热点”?
观察者的动机依旧成谜,但它们的行动指向是明确的——那片区域的不稳定性在增加,潜在风险在升高。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那个发出求救信号的文明,其处境正在加速恶化,并且这种恶化已经引起了“管理员”的警觉。
基地核心层再次召开了紧急会议。
“我们之前的谨慎是对的。”江澜看着汇集而来的报告,语气沉重,“那里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观察者的优先级提升是一个明确信号,任何进一步的介入都可能让我们直接暴露在更高层级的风险之下。”
“但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它……熄灭吗?”沈岱云指着苏锦报告中那个愈发暗淡的光点示意图,语气中带着不甘。
“我们无能为力。”江澜摇头,“在完全理解那里的规则、屏障的作用以及观察者的意图之前,我们任何超出‘信息声援’的行动,都可能是鲁莽的自杀,甚至可能给那个文明带来更大的灾难。我们必须接受我们的局限。”
会议最终决定,继续保持最高级别的被动监听,暂停一切主动探测(包括墨菲斯的回声探测法后续测试),并将所有关于“边缘区-7c”的数据和分析列为最高机密,仅限于核心团队知晓。
他们从主动的试探者,再次变回了沉默的旁观者。只是这一次,旁观的对象是一个可能正在走向终结的文明,而他们手中,连一根真正意义上的稻草都无法递出。
这种无力感,如同冰冷的宇宙背景辐射,渗透进基地的每一个角落。生存与道德的悖论,在这个陌生的新家园,以最残酷的方式,再次摆在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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