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的火光映着围坐的几人脸庞,暖意融融。
苏来福话里的期盼,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苏安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怎么过年…”苏安沉吟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扫过几位长辈。
苏睿老爷子捋须不语,眼神里是对晚辈的信任;苏智老爷子微微颔首,似乎在等她拿主意;老族长和苏来福则眼巴巴地望着。
“咱们苏家村今年,聚是聚在一起了,可各家到底还是各家。”苏安声音温和,却带着清晰的条理,“这年怎么过,是合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顿大的,还是各家关起门来自己团圆,我看…不如让村里每户当家的来议一议,咱们举手表决,如何?”
苏来福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公平!我这就去喊人!”他性子急,说着就要起身。
老族长按住他:“急什么,天都黑了,明儿一早,打谷场上,敲钟集合,各家主事的都来。”
“至于学院,”苏安转向苏睿,“睿爷爷,智爷爷,您二位看,腊月廿三祭灶之后便放假,如何?让孩子们也松快松快,过了正月十五再开课。”
“甚好,张弛有道。”苏睿捋须颔首,“年前这几日,正好可以考校一下学业,也让孩子们收收心,准备过年。”
年节的事便这样初步定了下来。
翌日清晨,悠长的钟声在雪后清冽的空气里传开。
苏家村各家各户的当家男人,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寡居老人,陆续聚集到了扫开积雪的打谷场上。
听说要表决过年方式,众人都有些新奇,互相低声议论着。
苏安站在临时搭起的一个木台旁,苏来福扯开嗓子说明了原委:“…就是这么个事!一起过,热闹,也显得咱们村心齐!分开过,自在,各家也能按自家习惯来!咱们不搞一言堂,今天,就举手表决!同意一起热热闹闹吃年夜饭的,举手!”
场中静了一瞬,随即,手臂如同雨后春笋般接连举起。
男人们大多咧着嘴,显然对热闹的团圆饭充满向往;几个老人颤巍巍地举着手,浑浊的眼里也闪着光。
有人左右看看,见大多数人都举了,也忙不迭地跟上。
最终,除了两三户似乎另有考虑的,绝大多数手臂都举了起来。
“好!”苏来福声如洪钟,“那就这么定了!咱们苏家村,今年一起吃年夜饭!”
欢呼声顿时响起,夹杂着孩子们兴奋的尖叫!他们虽没表决权,却早就挤在人群外围翘首以盼了。
苏来福看向苏安:“苏先生,你看…大家伙儿还是想热闹。只是这大锅饭,操办起来可不轻松,尤其是这掌勺的…”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苏安看着那一张张朴实的笑脸,心中涌起暖流,有空间加持给全村人做一顿丰盛又寓意吉祥的年夜饭,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的条件比之前在山里可好的太多了!
她正待开口,一个清脆的声音抢先响起:“让先生一个人忙活全村人的饭食,那得多累!咱们都搭把手!洗菜切肉烧火摆桌,咱们女人家全包了!”
说话的是旺大婶子,她叉着腰,嗓门亮堂,身后站着崔婶儿、大力婶等工坊的一干娘子军,个个眼神坚定。
“对!咱们男人也别闲着!劈柴挑水,打扫场地,桌椅板凳归咱们!”苏午也站出来高声应和。
一时间,打谷场上群情踊跃,分工自荐,热火朝天。
那两三户原本犹豫的,见此情景,也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团结热烈的气氛感染,悄然融入了进来。
苏安看着眼前自发组织起来的村民,心中那点压力化作了感动和动力。
苏安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既然大家想一起热闹,那是再好不过。咱们一起,过个热闹团圆年!具体的采买、菜单、分工,咱们再细细商量!”
村里有了工坊的分成,几位族老眼神微微碰撞,族长也出声赞助了100两银子。
更大的欢呼声席卷了打谷场。
这个即将到来的新年,似乎因为这份共同的期盼和参与,而变得更加鲜活具体起来。
庄子里的气氛越发活络起来,妇人们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量着谁家出什么力,孩子们则掰着手指头数放假的日子。
这热闹的人间烟火气,似乎也随着北风,飘过了重重关山,悄然抵达了那座巍峨的兴都皇城。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沉静悠远。
皇帝裴珩捏着手中最新的密报,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关于“风寒颗粒”与“简易金疮散”的描述上。
军中医官几乎一边倒的推崇,以及裴景之字里行间那难以抑制的振奋,让他平静的眼底掀起了波澜。
“无需煎煮,热水冲服…止血生肌之效更速…价格低廉…”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指尖在紫檀木的桌面上轻轻敲击。
一个能改善军士生存、稳固边防的东西,其价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更让他心惊的是,据裴景之所言,此药并非偶然所得,而是那苏安带领其村中子弟,系统琢磨、试验而成。
这背后代表的,是一种迥异于传统师徒相授、更接近于…“工坊”式的、可复制、可扩大的生产能力。
他想起了灵广郡的瘟疫,想起了葛年安。
那场几乎要动摇国本的灾难,最终是被一副方子力挽狂澜。
而献方之人,正是这苏安,葛年安口称的“先生”。
如今,这苏安又在琢磨“规模制药”…
“葛年安…”裴珩沉吟着,目光投向侍立在一旁、面白无须的老内侍,“太医院院判葛年丰,可是葛年安的兄长?”
“回陛下,正是。”老内侍躬身应答。
“传葛年丰。”
不多时,一位穿着深青色官袍、面容与葛年安有五六分相似,气质却更为沉稳凝练的中年官员疾步而入,伏地行礼:“臣葛年丰,叩见陛下。”
“平身。”裴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灵广郡疫病方子之事,你可知晓?”
“臣…知晓。”葛年丰起身,垂手而立,心中却是一紧。
“你那弟弟葛年安,如今就在献方之人所在的庄子上。”
裴珩淡淡道,目光如炬,“朕近日听闻,那里又在试制一些新式成药,于军于民大有裨益。你既为太医院院判,精通医药,便替朕走一趟南云关外的庄子,亲自去看一看。一来,考察这制药之事是否属实,成效几何,可否推广;二来,也看看你那弟弟,还有…那位苏先生。”
葛年丰心头巨震,连忙躬身:“臣,遵旨!”
皇帝没有明说,但他听懂了弦外之音。
考察是真,恐怕也存了替皇帝亲眼看看那苏安其人、其事的用意。
这趟差事,分量不轻。
次日,一队轻装简从的人马悄然出了兴都北门,直奔南云关方向。
与此同时,关墙上的积雪被仔细清扫,破损的垛口在加紧修补,士兵们脸上的疲惫里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轻松。
中军大帐内,裴景之处理完最后一批军务,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战事暂歇,许多被战争压抑的事情便浮了上来。
苏安的信,制药局的构想,还有…苏家村。
几乎就在同时,帐帘被猛地掀开,带进一股寒气。
裴熠裹着厚厚的银狐皮大氅,脸上却冒着热汗,眼睛亮得惊人:“小皇叔!关内防务都安排妥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庄子看看了?苏先生那边说不定又有新花样了!还有,上回送去的伤兵试用新药,结果也该报回来了吧?”
裴景之抬眸,看着侄儿那毫不掩饰的急切,心中那丝关于回庄子的念头瞬间清晰起来。
边关既稳,他是该回去了。
苏家镇的批复,红薯的收获,制药局的探路,还有…那几幅不知画完没有的画。
“收拾一下,”他放下手中的笔,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明日一早,回庄子。”
裴熠“嗷”一嗓子欢呼起来,旋风般冲出去准备了。
裴景之则走到帐门口,望着庄子所在的方向。
暮色渐沉,天边最后一抹霞光给远山勾勒出暗淡的金边。
庄子里的苏安,刚刚和几位婶子初步拟定了年夜饭的菜单,正揉着发酸的手腕,想着空间里那些画还差最后一些细节需要润色。
战事暂歇,军务交给战王自己处理,裴景之第二日一早便带着归心似箭的裴熠和一队亲卫,踏上了返回庄子的路。
马蹄踏碎官道上的残雪,溅起细碎的冰凌。
裴景之玄色的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容依旧冷峻,但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硝烟气,似乎被这归途的风吹散了些许。
裴熠则显得兴奋得多,骑在马上左顾右盼,嘴里不停念叨着庄子里的变化,念叨着苏先生又弄出了什么新花样,念叨着好久没吃到的那些稀奇零嘴。
冬日的夕阳给庄子的屋舍和积雪的田野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炊烟袅袅升起,宁静而祥和。
庄子口,得到消息的刘管事早已带着人等候,见到那一行疾驰而来、气势不凡的人马,连忙上前。
庄户们听到动静,也纷纷从屋里探出头来,待看清来者,脸上都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色。
“是王爷!小公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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