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真正的危机在下个月。
陈白露放下咖啡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这话她说得轻,落在顾清宴耳里却重如千钧。
顾清宴背脊瞬间绷直。下个月他原本要回香港筹备婚礼,现在听陈白露这么一说,只觉得后颈发凉。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要我的命?他嗓音发干,手心渗出冷汗。
陈白露垂眸浅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顾少,我说了不想卷入豪门纷争。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疏离,要不我还是按市价付律师费吧,我可不想为了省点钱把命搭进去。
听她说得如此决绝,顾清宴顿时慌了:你我朋友一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放手!
求您了...他眼底泛红,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看在往日情分上,给个提示就好。
陈白露挣扎未果,看着他焦急的神色,心软了几分:你先松手。
见他仍不放手,她轻叹:松开就说。
顾清宴立即松手,像个等待判决的囚徒,连呼吸都放轻了。
顾少这位未婚妻...她眸光微转,声音压得更低,是横刀夺爱来的吧?
这话如惊雷炸响。
顾清宴脸色骤变,他仓皇移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都是...家里安排的婚事。
见他心神已乱,陈白露不再多言。
聪明人之间,点到即止。
她看了眼时间,语气恢复如常:我要去接孩子了。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顾清宴仓促起身,连西装外套都忘了拿:改天吧,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处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陈白露独自喝完剩下的咖啡。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轻轻摇头——豪门这潭浑水,她可不想蹚。
回程的车上,顾清宴心乱如麻。
他和傅玉棠的婚约确实是家族联姻,但陈白露说得没错——傅玉棠原本是郑家长子郑泽楷的恋人。
陈白露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最不愿触碰的记忆。
他眼前闪过三年前那个订婚宴——
傅玉棠穿着礼服,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眼神空得像木偶。
他在台下看见她偷偷摘了订婚戒指,对着手机屏保落泪。
屏保上,是她和郑泽楷在中学天台的自拍,两个人都笑得没心没肺。
全港都知道他们曾是一对。
娱乐版写过太多他们的故事:郑泽楷包下维港大屏为傅玉棠庆生,滚动字幕是“我的公主,成年快乐。”
傅玉棠与郑泽豪街头忘情拥吻,同回住所共度72小时......
最相爱的那年,他们甚至一起买了墓地,说“生同衾,死同穴”。
直到三年前那场“意外”。
郑泽楷坠楼成植物人,医生说醒来的几率不到10%。
为了一个重要项目,顾家与傅家匆忙定下他与傅玉棠的亲事。
傅家长辈拍了拍他的肩:“清宴,以后玉棠就拜托你了。”
话里的意思他很清楚:“郑家那小子废了,傅家需要新的盟友。顾家需要傅家在政界的人脉,这是双赢。”
他试图拒绝,父亲只冷冷说:“顾家不止你一个儿子。”
于是他就站到了傅玉棠身边,接过了本该属于郑泽楷的位置。
为了顾及郑家的颜面,两人的订婚仪式办得极其低调。
上个月,他们才还一起去冰岛拍了婚纱照,现在想来,他不久前那场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吗?
如果劫难真的与未婚妻有关,那想要他命的究竟是傅玉棠?
还是...郑家?
他立即拨通在香港郑氏集团任职的好友贺司煜的电话。
清宴?什么事这么急?
郑家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顾清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贺司煜压低声音:我正想告诉你...郑泽楷醒了。
顾清宴心头一震,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消息都没走漏?
我也是去郑家送文件时偶然看见的。
贺司煜声音更低了,他坐在轮椅上逗狗,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既然能到花园活动,想来醒来已有段时日了。
好,回去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顾清宴闭眼靠在座椅上,面色凝重。
正想着,车身猛地一晃!
“顾少坐稳!”阿强急打方向盘,脸色煞白。
顾清宴抓住扶手:“怎么回事?!”
“刹车……刹车失灵了!”阿强额头青筋暴起,死死握着方向盘,车子在高速上左右蛇行,险险避过几辆车,最终“砰”一声撞上应急车道护栏,才勉强停下。
安全气囊弹开。
顾清宴被震得胸口发闷,眼前发黑。
阿强解开安全带,慌忙回头:“顾少!您没事吧?!”
顾清宴喘着粗气,看着车前冒起的白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陈白露说中了。
真的开始了。
回到S市当晚,车的检查报告就送到了顾清宴手里。
“制动液管被人为割裂,切口整齐,是用专业工具干的。” 维修师傅说,“这要是在高速上全力刹车,管子一爆,刹车油瞬间漏光,神仙也刹不住。”
顾清宴盯着报告,一言不发。
阿强站在一旁,满头大汗:“顾少,我……我就去上了个洗手间,真的就五分钟……”
“车钥匙呢?”
“一直在我身上!”阿强急得眼圈都红了,“顾少,我跟了您八年,从来没出过这种纰漏!这次是我失职,您怎么罚我都认!”
顾清宴摆摆手。
他知道阿强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那个在他去A市见陈白露这几个小时里,能接近他车、还能专业破坏的人。
而且,这个人知道他今天的行程。
还没等他想出应对的办法,第二天一早,更邪门的事来了。
顾清宴刚下车,脚还没踏进公司大楼,头顶忽然传来风声——
“顾少小心!!”
阿强猛扑过来,一把将他推开!
“哐——!!”
一个沉重的花盆砸在顾清宴刚才站的位置,瓷片和泥土飞溅,阿强手臂被划开一道血口子。
顾清宴惊魂未定,抬头看去。
二十八层的写字楼,密密麻麻的窗户,根本看不出是从哪层掉下来的。
保安很快抓住了人——一个五十多岁的保洁阿姨,抖得跟筛糠似的,反复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擦擦窗户,手一滑……”
她被送去警局,查了一通,背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刚入职三天,乡下进城打工,儿子生病急需用钱。
没有证据证明是受人指使。
但顾清宴一个字都不信。
刹车失灵是巧合?
高空坠物也是巧合?
他顾清宴活了三十年都没遇到过这种“巧合”,这几天连着来两次?!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要置他于死地的,就是郑泽楷。
以郑泽楷睚眦必报的性子,夺妻之仇岂会善罢甘休?
晚上,顾清宴回到酒店。
站在落地窗前,他望着窗外璀璨的灯火,终于拨通那个号码。
老豆,你在做咩啊?
在书房。顾父语气如常,有事?
顾清宴将郑泽楷苏醒的消息如实相告。
电话那端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顾清宴以为信号断了。
既然选了傅家,得罪郑家是迟早的事。
顾父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既然做这个决定,自有考量。放心吧,郑泽楷不敢轻举妄动。
顾清宴心沉到谷底。
父亲根本不了解,郑泽楷是个多么疯狂的人!
抽空回来把证领了。顾父提醒。
挂断电话,顾清宴静静站在窗前,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个婚,他绝不会结。
郑泽楷那个疯子,是真的会要他的命!
老爸不同意,他也会另想办法。
接着,他打给了傅玉棠。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清宴?这么晚了,有事吗?”
“玉棠,” 顾清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你能不能……跟你家里人说,退婚?”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 傅玉棠的声音里透出困惑,还有一丝紧绷。
“郑泽楷醒了。” 顾清宴吐出这个名字,感觉舌尖都带着寒意。
“我知道。”
傅玉棠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刻意划清界限的疏离,“但清宴,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我们的婚期都定下了,请柬也发了,两家的项目正在关键期……怎么能说不结就不结了?”
“过去式?”
顾清宴几乎要冷笑,“玉棠,你觉得,凭郑泽楷对你的感情,会觉得是‘过去式’吗?你觉得,如果我们真的结了婚,他会放过我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傅玉棠似乎压抑着的呼吸。
顾清宴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咬着唇,眼神挣扎。
她了解郑泽楷,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个男人偏执、霸道,爱得疯狂,恨起来只会更疯狂。
当年他能为了她和家里决裂,能包下维港大屏宣告主权,如今“失去”她的这三年,恐怕早已在病榻上将这份爱淬炼成了更可怕的执念。
可傅玉棠能说什么?
又能做什么?
她不过是傅家一个用来联姻的“养女”,好听点是千金,难听点就是个精致的筹码。
她的意愿,她的恐惧,在家族利益面前轻如鸿毛。
说“不”的代价,她付不起。
“我……我真的没办法。”
良久,傅玉棠的声音才响起,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压抑的哭腔,“我爸不会听我的……清宴,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像根针,刺破了顾清宴最后一丝期望。
“所以,”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心死后的麻木,“你根本不在乎郑泽楷会对我做什么,是吗?哪怕他要我的命?”
“不是的!我不是……”
傅玉棠急切地想辩解,声音却哽住了,最终只化作无力的啜泣,“清宴……你别这样……我……”
顾清宴没再听下去。
他按断了电话。
而他和傅玉棠订婚这三年来,两人各过各的,几乎从不联系,可以说半点感情都没有。
他凭什么要为傅玉棠赌上自己的性命?
将手机扔在一旁,他向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
黑暗无声地包裹上来。
几分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既然谁都靠不住,那就靠自己。
他重新拿起手机,登录各个银行账户和投资平台,开始冷静地盘点自己能调动的全部家当。
越算,心越凉。
他在顾家集团子公司挂职,年薪加分红不过三百万。
家族每年固定给的一千多万“零花钱”,大半都花在了维持“顾三少”的排场上。
住的别墅、开的豪车、用的游艇,全是集团资产,随时能被收回。
真正属于他个人的,只有几辆豪车,跟账户里的一些资金。
不如……趁这个机会,彻底脱离顾家,自立门户吧。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般疯长。
虽然钱是少了点,但至少是自己的。
至少不用再看老头子的脸色了。
与此同时,A市,这晚,陈白露刚回到家,就发现雪儿的书包和衣服都不见了。
她站在空了一半的衣柜前,心里五味杂陈。
不用猜,肯定是林家栋来拿走的。
想到这个一根筋的女儿,陈白露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几乎能预见到,要不了多久,雪儿就会哭着想要回来。
也好,趁这个机会让女儿看清林家人的真面目。
夜深人静时,她再次尝试运转周天。
丹田内那丝炁流依旧微弱,但比前几天似乎凝实了一线。
她微微苦笑——若是八年前的自己,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一眼便能看透顾清宴身上纠缠的因果。
如今,却要像解谜般一步步推演。
恢复修为,刻不容缓。
次日,送欢欢上学后,她回到家开始在网上找房子。
现在住的这套房是林家婚前买的,她必须搬出去。
而且等离婚证到手、五十万到账,她就要正式和林家开战,更需要早点安顿下来。
可想找个离两个孩子学校都近的房子实在不容易。
这一带的租金都不便宜,随便一个两室一厅就要两千多。
她失忆前,虽然赚的多,但都贴补给道观了。
她查了查自己的存款——这八年,省吃俭用这么久,也只剩下五千多块。
接连找了好几天,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房源。
就在陈白露想着要不要找个偏一点的房子时,这晚,她在App上手指正往下滑,突然弹出一个新房源——位置刚好在两个女儿学校中间,装修看起来也干净,最让她不敢相信的是月租:八百?
又是低价引流吧?
她心里嘀咕。
这几天她见多了这种套路,说是整租,到了才告诉她是单间。
看现在才晚上八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房东电话。
听筒里嘟——
声响了很久,就在她准备挂断时,那边接了起来,一个略带疲惫的男声传来:
您好,我在App上看到您有房子出租?陈白露开门见山。
对,是的。对方答得干脆。
请问是整租八百,还是单间八百?
整租八百。
陈白露心头一喜,但还是保持谨慎:那我什么时候能看房?
明天下午我有空,您看行吗?
好,那就明天下午联系。
第二天下午,陈白露按约定时间到了小区。
房东是个微胖的中年人,说自己姓王。
小区叫中央华庭,在A市算是不错的老楼盘。房子在17楼,是电梯房。
可一到门口,陈白露就察觉不对——一股浓重的阴气,隔着门透了出来。
门框上方还贴着一张黄纸符咒,已经有些褪色。
王大哥注意到她的视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妹子,不瞒你说,这房子……它死过人。是我家老人在屋里没了,所以租得便宜。之前租出去几回,租客没几天就跑了,说……说晚上不太平。话我说前头,你要是不愿意,咱就当没这回事。”
陈白露的目光从那张褪色的符纸上收回,落在房东写满疲惫和坦诚的脸上。
一股混合着陈腐气息的阴冷透过门缝钻出来,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皮肤。但这感觉,与她八年前处理过的那些充满血腥煞气的真正凶地相比,简直温和得像一阵凉风。
“只是阴气滞留,未有煞气成形……清理便好。”
这个专业的判断在她脑中瞬间闪过,成了压下最后一丝犹豫的砝码。
钱呢?
口袋里仅有的几千块,是她和欢欢未来几个月全部的费用。
正常的房子,她连一个月的租金都付不起。
眼前不是选择题,是唯一的选择路。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经过权衡后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就是这里了”的果断。
“王大哥,您是个实在人。”
她语气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这房子,我租了。”
鬼有什么可怕?
她刚从比鬼窟更可怕的人间炼狱里爬出来。
与林家人心相比,这屋里的阴灵,反倒显得“干净”了。
王大哥打开门,陈白露在屋里转了一圈。
三室一厅,相当宽敞。
家具都齐全,可以说能直接拎包入住。
而且这屋里,有阴气,但没有煞气。
只要处理干净,就可以租。
她正好擅长处理这些。
她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行,这房子,不错。我很满意。
王大哥有些意外,打量着她:你还真租啊?不害怕?
不害怕。陈白露语气平静如水,不过我手头紧,能不能押一付一?
成,押一付一就押一付一。
王大哥爽快应下,又补了一句:咱们说好,要是没住满一个月就搬,押金可不退哈。
陈白露点点头:
当天就签了合同,租期一年。陈白露付了钱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她没有急着搬家,打算先独自去把房子处理干净——毕竟是,怕两个孩子住进去会害怕。
超度亡魂虽不费力,却让她丹田隐隐发虚。
这具被药物侵蚀了八年的身体,如同漏底的容器,存不住多少真炁。
每晚的打坐修炼,进度缓慢得让人心焦。
但感受着经脉中那丝切实存在的暖流,她深知,只要方向没错,重回巅峰只是时间问题。
隔天上午,她备好东西再次来到房子。
香烛、纸钱、火盆一一摆好,又从厨房接来一碗清水放在桌上。
等到正午十二点,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她点燃香烛,对着水碗轻声念咒,请阴查事。
没过多久,屋内盘踞不去的那位老人阴魂便缓缓显现。
是位面容慈祥的老爷爷,穿着朴素的中山装,眼神温和。
陈白露看见他,不仅没害怕,反而微微一笑——她已经八年没碰这些,没想到一切还是这么顺利。
她轻声问:老人家,您一直留在这儿不走,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老爷爷点点头,叹了口气:我走得太急,后事没交代清楚。洗手间吊顶上面藏了一笔钱,是我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不亲手交给孩子们,我放心不下啊。
陈白露会意,又问:租房子给我的,是您儿子吗?
老人再次点头,眼神里满是牵挂。
您等等,我这就联系他。
陈白露拨通了房东电话。
那头的王大哥一看来电,以为是租客后悔想退房,想起之前说好不退押金,干脆把电话挂了。
陈白露以为他在忙,便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王大哥,您父亲在屋里留了一笔钱。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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