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刚灭,阴影里就传来低沉的一声:回来啦?
陈白露吓得钥匙串哗啦一响。灯光再次亮起,顾清宴正坐在楼梯拐角的暗处,脚边散落着几枚烟头,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寂寥的光。
你吓死我了。她按着怦怦跳的胸口,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酒会上珍珠项链的冰凉触感,找我有事?怎么不打电话,也不进屋等?
他站起身,声音有点哑,像是被海风浸透:没事就不能来等你吗?
陈白露转身要去开门,一只手却按住了门板。顾清宴站在她身后,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夜色的凉意。
跟我去个地方。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现在?那我换双......她下意识地看向脚上那双精致却不合脚的高跟鞋。
话没说完,手腕已经被他握住。他回头看她,眼底像是烧着暗火,又深又烫,让她一时忘了挣扎。那只手很烫,掌心有薄茧,握得她生疼。
他拉着她走向电梯,步子又急又快,陈白露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跟着:顾清宴,你慢点......到底要去哪儿?裙摆擦过冰冷的电梯门,发出细微的声响。
到了就知道。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压抑着什么。
你今晚很奇怪。她试着挣脱,那只手却握得更紧,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
电梯直达一楼。
他低着头大步往前走,她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鞋跟卡进石板缝的瞬间,她猛地停下脚步:不说清楚去哪儿,我就不走了。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倔强。
刚转身,天旋地转——他竟将她打横抱起。
顾清宴!
她惊呼,手包掉在地上,珍珠散落一地,在月光下滚动着细碎的光。
他却不管不顾,直接把她扛在肩上,走向路边那辆黑色越野车。她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带着酒会上残留的淡淡香气。
车门打开,她被轻轻放进副驾驶。真丝礼服在皮质座椅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她揉着发疼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他的指痕。
今天。发动机轰鸣声中,他淡淡补充,二手的。方向盘在他手中转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
车子在沿海公路疾驰,最终停在无人的堤岸。
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顾清宴倚着车门点燃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映着他紧绷的侧脸。
陈白露下车,高跟鞋踩在粗糙的堤岸上。
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她轻声问,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像一只即将飞走的蝴蝶。
认识这么久,从没见他抽过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转过头来看她。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他眼底翻涌的滚烫爱意,让她心口发烫,像被什么灼伤。
白露,我......他的声音被海风撕扯得破碎。
后面的话没能出口。
因为她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
指尖触到那片温热的瞬间,两个人都是一颤。
她能清晰看见他眼中骤亮的光彩,那是一种近乎狂喜的误读——他以为,这是她的回应。
正是这束光,像针一样刺醒了她。
她的手像被烫到一样收回,连同眼底那一丝短暂的迷惘也彻底散去,只剩下月光般的清冷。
顾清宴,她看着他眼中那簇火苗如何从燃烧到冻结,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决绝,我们就只做朋友......好不好?
潮声在那一刻突然退远。
他眼底那片为她而亮起的星火,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寂然熄灭。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只有海浪反复拍打礁石的空洞回响。
他缓缓直起身,不再看她,沉默着将烟蒂摁灭在栏杆上。
那动作很慢,很用力,像是把什么滚烫的东西,连同最后一点不甘,都彻底摁熄在了这冰冷的夜里。
一个字,轻得像坠地的灰烬。
他转身拉开车门,海风立刻呼啸着灌满了车厢。
回去的路上一片死寂。
他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像一尊没有任何表情的雕塑。
只有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那几乎要决堤的情绪。
车在她家楼下停稳。
谢谢。
陈白露低声说,手指搭上车门,指尖微微发颤。
白露。
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她动作一顿,没有回头。
以后......他停顿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种能维持体面的说法,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最要好的,那一种朋友。好吗?
这句话,为他们的关系穿上了最后一件名为的外衣。
也像一把钝刀,同时割开了两个人。
陈白露的肩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她用同样的一个字回答,然后飞快地下了车,一次也没有回头。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推门下车,背影在路灯下挺得笔直。
直到那扇窗的灯光亮起,黑色越野车才缓缓驶离。
轮胎碾过散落的珍珠,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车子在城市的脉络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燃油告罄的提示音尖锐响起。
顾清宴趴在方向盘上,车内似乎还顽固地残留着她发间的淡香。
“最好的朋友”……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原来,他精心构筑的所有关于未来的幻想,从一开始,就拿错了剧本。
引擎熄火,世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心口那片被钝刀割过的、麻木的凉。
客厅里,陈白露站在桌前倒水。
水面晃得厉害,在杯壁撞出细碎的波纹。
她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看了很久。
然后端起杯子,将冰冷的水平静饮尽。
水流过喉咙,带着海风的咸涩,也勉强压下了心头那丝莫名的、陌生的躁动。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越野车绝尘而去,最终消失在街道拐角,仿佛从未出现过。
指尖在冰凉的窗玻璃上无意识地划了一道,又很快抹去。
“最好的朋友……”
她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为什么听起来,比“陌生人”更让人觉得……空旷?
她不是不明白顾清宴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不是感受不到自己那一刻心跳的失序。
只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何止是家世和经历?
她身上背着八年的迷雾、未报的师仇、夺回道观的重任,还有两个需要绝对安全环境长大的女儿。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怎敢再轻易将另一个人拖入这深潭,又怎敢将自己的软肋,暴露于可能的危险之下?
感情是奢侈品,而她陈白露,目前最消费不起的,就是它。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她转身,不再看窗外寂寥的夜色。
目光落在次卧紧闭的门上——那是她为自己规划的“战场”。
龙虎山,授箓大典,五雷法。
这才是她当下唯一该聚焦的目标。
只有拿回足够的力量和名分,她才能稳稳地站在圣水观前,面对可能包藏祸心的大师兄,面对过去一切的谜团。
唯有自身强大,方能不惧风雨,也……方能真正有资格,去考虑是否要握住另一只手。
先登顶,再说其他。
想通了这一点,心中那点涟漪般的涩意,渐渐被一种更为坚定、更为紧迫的决心所取代。
她打开手机,打了几个字,删掉。
又打,又删。
最终,只发出去一句很平常的话:
「明天上午九点,方便来一趟吗?想和你聊聊公司装修的风水布局。」
公事公办的语气。
把一切都拉回正轨的尝试。
消息显示“已读”。
对方正在输入……
停了。
又显示输入……
最终,他的回复跳了出来,和她一样简短平静:
「好。我带思煜一起。」
陈白露放下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就够了。
朋友,伙伴,并肩作战的人。
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安全也最坚固的关系。
她走到窗边,最后看了一眼空荡的街道,拉上了窗帘。
把海风、未尽的言语,和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都关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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