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北山深处的每一寸空气。
苏无尘借着惨白的月光看了眼手中罗盘,指针微颤不止,却始终定不住方位。
干扰很强,他连日来都没好好休息过,此时嗓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但大致在西北方。
陈白露闭目凝神,指尖掐诀,一丝微弱的血脉感应时断时续。
太远了,
她睁开眼,眉宇间积满了疲惫与深切的焦虑,
感应非常模糊,几乎抓不住。
没走出多远,前方景物骤然扭曲模糊,三人惊觉自己竟在原地打转。
雕虫小技。苏无尘冷哼一声,与陈白露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手掐破妄诀,口中低喝:
周遭空气一阵水波般的晃动,低级的鬼打墙瞬间冰消瓦解。
对他们而言,这种程度的障眼法确实不足为惧。
然而,就在结界破开的刹那,陈白露脸色倏变:感应……又变远了!那东西在带着欢欢移动!
苏无尘眉头紧锁:她不敢正面交锋,只想靠这百里林海拖死我们!
顾清宴望着眼前这片号称百里林海的原始森林,心直往下沉。
他的西装早已被枝杈刮得褴褛,呼吸因长时间的跋涉而粗重不堪。
不能再快了,
苏无尘喘着气,扶住一棵虬结的老松,
这山路险峻,夜里强行赶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陈白露摇头,毫不犹豫地取出一张黄符,以指尖朱砂快速画就一道千里追踪符。
符纸飘向西北,但灵光黯淡,如风中之烛。
结界干扰太强,灵力消耗速度远超预期。
她解释道,脸色在月光下显得近乎透明。
接下来的搜寻,变成了纯粹的耐力比拼。
每当他们似乎接近一些,那女鬼便带着欢欢往更深、更险的山林中遁去。
陈白露与苏无尘虽能一次次轻易破开鬼打墙,却始终无法拉近那致命的距离。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两人心头火起,却又无可奈何。
陡坡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溪流冰冷刺骨,密林深处的荆棘无情地撕扯着他们的衣衫。
汗水浸透又吹干,体力在无声无息中一点点耗尽。
可恶!
陈白露难得地流露出彻底的焦躁,她根本不与我们照面,只是不停地跑!
苏无尘抹了把额角的汗珠与露水:她就是故意在消耗我们。这北山太大了,再这样纠缠下去,天亮也到不了核心区。
凌晨三点左右,苏无尘猛地停下脚步,月光照见他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师妹,辰时将至。这是个死局,你我都心知肚明——他们就是要让你错过最后这场科仪。
他声音沉痛却无比清醒:你若此刻转身回去,还来得及。欢欢……交给我。放心,我肯定把她带回来。
陈白露的脚步如同灌满了铅,眼中闪过撕裂般的挣扎。
师兄说得没错。好毒的计策!
用她女儿的命,逼她亲手断送筹备已久的罗天大醮,断送掉,她能接手师门的可能。
可就在理智即将占据上风的瞬间,血脉深处传来的感应猛地一颤——那不是简单的微弱,而是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前的剧烈摇曳。
欢欢的气息,正像退潮般飞速流逝。
她猛地抬头,眼中已是一片猩红。
师兄,这是陷阱,我知道。
她的声音因极力压抑而颤抖,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但是,孩子都快没气了,我不能不管啊!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感应最后传来的方向冲去。
林间的黑暗仿佛浓稠的墨汁,脚下的路崎岖不平。
她摔倒了一次,膝盖狠狠磕在突起的树根上,手掌也被尖锐的荆棘划破,却立刻爬起来,仿佛感知不到任何疼痛,心里只有一个燃烧的念头在嘶吼:快一点,再快一点!
或许是那女鬼也到了强弩之末,或许是陈白露不顾一切的冲刺起了作用,那丝微弱的感应终于不再飘远,而是稳定下来,甚至变得清晰了一丝。
就在天际泛起一丝冰冷的鱼肚白时,那感应骤然变得清晰无比!
她拨开最后一丛带着露水的灌木,终于在山谷底部看到了那个蜷缩的小小身影。
欢欢躺在冰冷的腐叶上,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四肢冰凉。
最让人心胆俱裂的是,她小小的嘴唇周围沾满了泥浆,口中竟被塞满了冰冷的泥沙。
欢欢!
陈白露心脏几乎停跳,冲过去颤抖着将女儿抱起,疯狂的清理她口中的污物,同时将所剩无几的温和灵气不要钱般渡入孩子冰冷的体内。
就在这时,远方道观的晨钟敲响了,庄严的仙乐也随之隐隐传来——辰时已到,最终的法事,开始了。
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苏无尘看着这一幕,神色一凛:师妹,你带孩子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他的目光扫过幽深的山林,带着凛冽的寒意,那孽障,跑不了。
陈白露感激地看了师兄一眼,将怀中失而复得的女儿抱得更紧,仿佛要揉进骨血里。
她望向道观的方向,一股尖锐的痛楚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就差一点!
如果她的追踪术再精进一些,如果她的决断再早一刻,如果她的速度能突破极限……她本可以两全。
可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本可以’。
这‘差一点’,成了她亲手为自己和师门划下的、无法弥补的缺憾。
这份因极致的自责而格外沉重的代价,几乎将她的脊梁压弯。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悲恸与不甘死死压下,对苏无尘道:师兄,我们先行一步。你万事小心,务必……早些归来。
苏无尘郑重点头:放心。
与此同时,大殿内,香云缭绕,各方宾客早已就位。
吉时将至,主坛之上却空无一人。
香炉中的长香即将燃尽,殿内的气氛渐渐凝重。
这都什么时辰了,陈天师怎么还不来?
电话也打不通,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个面生的小道士开口:听说...陈天师的女儿昨晚走丢了,她亲自带人出去找,到现在都没回来...
什么?!
一个尖锐的女声立刻响起,在这种时候去找孩子?她是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先前还对陈白露赞不绝口的法师们,此刻也面露不满,人群中有人说道:到底是女人,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
我早就说过,女人就不该当什么天师!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带着两个拖油瓶还想当掌门?真是笑话!
为了自己的孩子,耽误这么多人的大事,太自私了!
几个老修行试图维持秩序: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确定由谁来主理最后这场科仪。
谁来?谁还敢接这个烂摊子?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要我说,女人就不该出来抛头露面!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时,几位从京市来的高功法师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提高音量:既然陈法师因私废公,不如请白鹤卿道长主理。他在圣水观资历最深,道法精深,定能胜任。
白鹤卿站在人群中,连连摆手,脸上却难掩得意:这...这不太合适吧?师妹或许马上就回来了...
等不了了!一个暴脾气的商贾喊道,白道长,您就别推辞了!总不能让这么多人白跑一趟!
就是!女人果然靠不住!另一个声音附和道,还是得男人来主持大局!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白鹤卿勉为其难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贫道只好临危受命了。
他快步走向后殿,宽大的袖袍掩去了唇角压抑不住的笑意。
张云蓑始终静立在一旁,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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