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出一道蜿蜒的痕迹，倒映着黎九如今的面容——
这是李主任第n次站在观察室，依然无法将眼前这个身高一米八三的男人与几个月前佝偻着背的黄毛联系起来。
李主任的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洇出个墨点。防弹玻璃后的男人正仰头吞咽营养剂，喉结滚动的弧度让几个女研究员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是黎九蜕变的第二周，原本枯草似的黄发褪成雪青色碎发，此刻正凌乱地扫过眉骨——那底下嵌着双让人心悸的眼睛，睫毛浓密得能在玻璃上投下鸦羽状的阴影。
瞳孔颜色还在变化。助理小声提醒。监控画面放大到面部特写，黎九忽然转头直视镜头，虹膜在强光下呈现出奇异的渐变：
这让他英俊到锋利的五官更添几分非人感，某个实习生在视线相撞的瞬间打翻了咖啡杯。
把空调再调低五度。李主任扯松领口。
那个曾经佝偻着背、满嘴烟渍的小矮子黄毛，如今连汗珠滑落的轨迹都像精心设计过：
从锋利的下颌线坠到锁骨窝，最后消失在起伏的胸肌间。
更诡异的是他周身萦绕的腥甜气息，即便隔着三重过滤系统，依然有研究员出现面红心悸的症状。
最危险的美感来自他的笑容。这种天使与恶魔混杂的气质，让负责心理评估的女博士在报告中写道：
被试者外貌的致命吸引力，本身就是一种攻击性武器。
此刻的黎九，每一寸肌理都散发着经过精密计算的性感。
这种超越人类认知的完美，正随着病毒侵蚀的加深而愈发令人恐惧——
监控屏幕前的众人终于意识到，他们正在目睹造物主最危险的玩笑。
第三次基因比对结果。助理递上平板时，手指在微微发抖，未知序列。
李主任盯着监控画面。
玻璃房里的黎九正在做俯卧撑，破碎的卫衣下隆起的背肌如同展开的蝶翼。
他的牙科记录。李主任调出资料库，原先有六颗龋齿，现在。。。。。。
画面中的黎九突然抬头冷笑，满口牙齿在冷光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是今早的血液样本。助理打开显微投影。
玻璃房突然传来撞击声。黎九的拳头停在离玻璃五厘米处，手臂血管暴起如盘踞的毒蛇。
他祖上有没有海外移民史？李主任翻着纸质档案，泛黄的户籍页显示黄毛是三代单传的本地人。
但基因溯源显示，助理切换屏幕，他的Y染色体中有0.3%的未知基因片段，与青冥大陆遗迹发现的尸骨样本高度吻合。
李主任猛地抬头。
监控画面里的黎九正用指甲在玻璃上刻字，金属摩擦声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当看清那行放我出去的刻痕深度时，几个研究员下意识后退——那是能徒手抓穿防弹衣的指力。
三个研究员低声议论:
“今天穿整套白纱裙子！这么喜欢黎九，放他出去，穿得一身孝！”A鄙夷道。
“你放哩！想要俏，一身孝。你在夸我俏？”b洋洋得意。
“什么时候了？你们俩干嘛呢！这是重要时刻！”c无语中，虽然不是颜狗？
但是，真帅！
玻璃内，黎九忽然轻咬着自己的指甲，眸里水光闪闪，潋滟，看着有那么点儿受凌虐的美强惨。
A和b轻吞了一下口水，真是尤物！
人间绝色！
c，就很气！
青冥大陆的病毒...李主任想起之前收到的绝密通报，那个平行世界的幸存者描述过类似症状：
感染者会经历肉体重塑，最终变成传播病毒的完美宿主。
立即启动二级隔离！李主任按下红色按钮的瞬间，玻璃房四壁弹出高压电网。
黎九却露出嘲讽的笑容，抬手接住射来的麻醉针。
这是进化。生物组组长盯着检测报告，他的细胞在病毒驱动下进行百万倍速的迭代，每次突变都更接近...某种完美形态。
李主任想起黄毛之前的体检报告，眼前这个生物的各项指标，已经超越人类极限。
凌晨，变故突生。黎九突然撞向玻璃，额角迸裂的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涌出银色黏液。
立即注射！警报声中，黎九的嘶吼震碎了观察室的显示屏。
他不是在控制病毒，李主任看着昏迷中的黎九，后者破碎的衣衫下，脊椎正在不正常地蠕动，是病毒在选择最合适的宿主。
。。。。。。。
马蹄踏碎晨光，黎九梦里又回到了青冥大陆的秋野。
那时他十七岁，骑着一匹脾气比他还倔的枣红马，沿着落枫河疯跑。
少年俊的，甚至，现在他这么策马而来的画面，也称得上是极好看的，鲜衣怒马，身姿英气，墨发飞扬，真真养眼。
风灌进袖口，鼓得像两面嚣张的旗，惊得芦苇丛里窜出三只圆滚滚的雪貂，其中一只竟跳上马背，扒着他衣领要抢怀里的桂花糕。
小畜生！这可是我阿姐...话没说完就被马尥蹶子甩进河滩。
他在鹅卵石上龇牙咧嘴地抬头，看见二叔公拄着烟杆站在田埂上笑：
咱们黎家祖传的骑术——落地啃泥式！河对岸传来阿姐清凌凌的笑声，她挎着竹篮，篮里新蒸的米糕正冒着白蒙蒙的热气。
更深些的梦里飘来油滋滋的香气。
那年除夕守岁，黎九偷溜进厨房想顺走整只烧鹅，却撞见五岁的堂妹黎小满正踮脚够灶台上的蜜饯盒子。
小丫头脸蛋上还粘着偷吃的芝麻糖屑，见了他立刻把油乎乎的手往他衣襟上抹：九哥帮我！够到了分你三...不，两颗！
结果装蜜饯的陶罐摔得粉碎，惊动了全家。
举着锅铲的大伯母、拎着擀面杖的姑婆、连平日最威严的祖父都趿拉着鞋跑来——
最后变成全家老少蹲在厨房里分食残存的蜜饯。
黎小满趁乱把糖渍梅子塞了满嘴，鼓着腮帮子含混道：是罐子先动手的！
月光透过窗棂，照得每个人偷笑的嘴角都亮晶晶的。
梦境在此刻碎裂成黎九的一滴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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