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开,像某种庞大金属造物被强行撕裂时发出的濒死尖啸。
高频音浪撞在第七区光滑的墙壁上,反弹出令人牙酸的混响。
头顶稳定照明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狂暴闪烁的猩红色警示灯,光线一下一下抽打着眼球,将纯白空间拖入血色与黑暗交替闪烁的诡异频率。
墙壁内置的扩音器紧跟着发声,冰冷的电子音没有任何起伏,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鼓膜。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高优先级规则类副本波动在安全区内产生!所有非战斗人员请就地寻找掩体!重复,所有非战斗人员……”
“怎么回事!”阿雅的惊叫被警报声淹没大半,她手中的水瓶脱手,在白色地板上滚远,发出空洞的咕噜声。
她下意识想向林怀安靠近,双腿却像灌了铅,挪动困难。
陈寻的反应快得惊人。
警报第一个音节炸响时,她已经从床沿弹起,原本在擦拭的短刃瞬间握紧,身体低伏,眼神锐利如刀,急速扫视房间寻找威胁来源或突破点。
她伸手去抓旁边固定在地面的金属桌企图稳定身体,指尖触及的冰冷坚硬感只持续了半秒不到,就骤然变得虚幻,如同抓向一团凝聚的烟雾,手掌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过去。
“空间……”陈寻瞳孔猛缩,低喝声被警报淹没,脸上第一次掠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看到自己握刀的手,边缘开始模糊淡化,像是信号不良的影像。
林怀安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同样霍然起身,一股远超以往任何空间传送的猛烈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击中了他。
视野里的景象开始扭曲融化,那些笔直的墙壁线条像受热的蜡一样弯曲波动,纯净的白色被搅乱,混入难以形容的浑浊色块和扭曲光影。
坚固的墙壁,床铺,身边的陈寻和阿雅,都变成了水中的倒影,透明而不稳定地晃动。
唯有肩头那团幽蓝光晕,在这片混沌中异常清晰。
归序动了。
祂似乎感知到了致命的威胁,那团温和的光晕猛地爆发出刺目光芒,体积膨胀,不再是依附的姿态,而是如同拥有实体般扩散开来。
无数道幽蓝色的光带如同焦急的触须,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急切,缠绕向林怀安的手臂和腰身,试图将他包裹起来,对抗那股强大的剥离力量。
林怀安感到一股冰冷却又带着灼热感的能量试图强行渗入他的身体,与那股要将他意识抽离的力量激烈角力。
这种感觉极其糟糕,仿佛身体要被两种巨力从不同方向撕开。
他闷哼一声,视线因强光和眩晕而模糊,只能勉强看到近处的陈寻和阿雅,她们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正快速变得稀薄,脸上定格着惊愕与某种决绝的表情。
而归序,那团奋力燃烧的幽蓝光晕,成了这片扭曲空间中唯一稳定的光源,却也被无形的壁垒阻挡。
祂的光芒无法完全覆盖林怀安,只能死死缠绕住他,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林怀安清晰地“感觉”到祂传递来的意念洪流,不再是模糊的情绪,而是无比清晰的冰冷信息流,里面强烈地混杂着“危险”,“拒绝离开”以及一种近乎固执的“陪伴”和强烈的“警示”。
这意念直接烙印在他的精神深处,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分量。
剥离感越来越强,身体的存在感正在飞速消失,仿佛他正被从这个“现实”中硬生生擦除。
周围第七区的景象,白色的墙壁,闪烁的红光,刺耳的警报,都像褪色的油画般剥落。
陈寻和阿雅的身影彻底化为虚无。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林怀安用尽最后一点对身体的控制力,猛地伸手抓向缠绕在自己手臂上最凝实的一束归序的光带。
指尖传来奇特的触感,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凉与能量流动的震颤,仿佛握住了一缕冻结的闪电。
接着,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彻底的下坠感。
时间失去意义。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脚踏实地的感觉突兀传来,伴随着硬木椅面的冰凉触感。下坠感戛然而止。
林怀安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心脏在耳边咚咚狂跳,似乎还能听到那刺耳警报的余韵。
他首先确认的是手中那缕冰凉的“丝线”依旧存在,那属于归序的能量连接,虽然微弱,但确凿地维系着。
这让他混乱的心绪找到了一丝锚点。
他迅速环顾四周。
他正坐在一张厚重的暗红色木质柜台后面,屁股下是一张同材质的高脚凳。
柜台表面覆盖着均匀的薄尘,手指拂过,留下清晰的痕迹。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气味,陈旧木材味,极淡的霉味,还有一种类似过期香水,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息。
眼前是一个极其宽敞的酒店大堂。
风格是刻意追求的复古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雕刻繁复花纹的高高天花板上垂下,只是如今水晶蒙尘,多数灯盏碎裂或不亮,仅剩几颗顽强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勉强驱散着弥漫的深沉阴影。
目光所及,是铺着暗金色复杂图案地毯的地面,地毯边缘磨损严重,颜色褪败。
巨大的廊柱,落满灰尘的丝绒沙发和座椅零散摆放,有些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遍布整个大堂的镜子。
它们镶嵌在墙壁上,立在角落里,作为装饰隔断。
这些镜子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华丽的镀金边框,也有简洁的银边,但大多蒙尘,或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无数个被灰尘和裂纹扭曲的林怀安的身影,在那些尚能映照的镜片中静静地与他对视,眼神空洞,仿佛被困在另一个维度的囚徒。
绝对的寂静。
除了他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和心跳,这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没有警报,没有人语,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这种死寂,比第七区那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压抑,更让人心底发毛。
他低头看向自己。衣服还是进入第七区时的那身,手臂上那个临时通行印记已经消失。
他动了动手指,握了握拳,身体控制权完全回归,除了精神残留的眩晕和紧绷,没有其他不适。
手中那缕归序的能量丝线静静存在着,像一条有生命的冰凉细线缠绕指间,不再传递激烈情绪,陷入沉寂,仿佛也在观察适应这个陌生环境。
陈寻和阿雅不见了。
杨研究员提到的“规则类副本会针对闯入者”并非虚言。
他们三人同时被拉入,却出现在不同的起始点,或者,面临着完全独立的考验。
他轻轻从高脚凳上下来,双脚踩在柔软却积尘的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音。
他开始仔细检查柜台后面。
柜台很大,木质厚重。
除了灰尘,还有一个用皮革包裹的厚重登记簿。
他翻开,里面是空白的泛黄纸页,纸页边缘有些卷曲发脆。
一个需要插线的老式转盘电话放在角落,他拿起听筒,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连忙音都没有,死寂一片。
抽屉有几个,他逐一拉开。
第一个抽屉是空的,只有一些碎纸屑。
第二个抽屉里有一些印着“镜宫酒店”字样的信纸,纸张同样泛黄,还有一支笔尖沾着凝固墨块的钢笔。
第三个抽屉卡得比较紧,他用了点力气才拉开,里面躺着一本封面是暗红色的册子,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镜宫酒店服务指南》。
他拿起那本指南,拍掉上面的浮尘。
册子不厚,大概十几页。
他快速翻阅。前面几页是常规的酒店介绍,设施说明,比如餐厅在几楼,健身房开放时间,用语华丽却空洞。
翻到中间部分,他看到一页标题是“特别提醒”。
这一页的排版和前面不同,字体也稍小一些。上面罗列了几条注意事项:
“为确保阁下入住愉快,请留意以下事项:
· 酒店员工统一穿着深黑色制服,佩戴银色铭牌。
· 夜间十一点后,建议宾客留在客房内休息。
· 如听到走廊有异常响动,请勿好奇张望,确保房门锁好。
· 客房内电话仅限内部通讯,无法拨打外线。
· 若需要任何服务,请通过客房内呼叫铃联系前台。”
这些条款看起来像是普通酒店的安全提示,但放在眼前这个环境下,每一条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特别是关于员工制服和夜间活动的描述。
他合上指南,放回抽屉。
没有发现武器,没有食物,没有水。
只有这个华丽而腐朽的大厅,无数面镜子,和他自己,以及手心里那一缕来自异类存在的冰凉联系。
林怀安深吸了一口那带着陈腐甜腻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回忆起阿雅在安全屋里说过的话。
“认知和逻辑”,“利用闯入者自身的记忆、恐惧和思维盲区”,“任何看似不合理的地方都可能隐藏致命规则”。
这里的一切,从装修风格到物品摆设,都透着强烈的不协调感。
过分的奢华与极致的破败共存,死寂中又仿佛潜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
规则在哪里?它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是像游戏说明一样直接呈现,还是需要自己去发现,去解读?那本服务指南里的“特别提醒”,是否就是规则的雏形?
严观教授的理论再次浮现:理解规则背后的逻辑支点。
他不能慌,不能乱。归序拼着力量受损将他“连接”进来,不是让他来这里送死的。
他小心翼翼地离开柜台区域,目光警惕地扫过那些镜子,尽量避免与镜中倒影长时间对视。
他需要探索,需要信息,需要找到这个“镜宫酒店”更明确的“规则”,以及……那可能存在的“引路盘”碎片。
第一步,是先弄清楚这个大厅的基本布局,寻找可能的出口,或者,找到更直接的“规则”提示。
他朝着离柜台最近的一面还算完整的壁镜走去。
镜子大约一人高,镀金边框有些剥落,镜面有几道细小的裂纹,但大部分区域还能清晰映照。
他站在镜前,看着里面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却因为环境而显得格外苍白不安的身影。
他慢慢抬起手,镜中的他也抬起手。
他向左走了一步,镜中的他也向左一步。
动作同步,没有异常。
但他手中的那缕归序能量丝线,在他靠近镜子时,似乎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丝,传递来一种类似“警惕”的反应。
林怀安记下这个反应。归序对镜子有反应。
他不再停留,转身开始沿着大厅边缘移动,尽量避开镜子密集的区域,同时观察着可能的出口。
大厅很大,他看到了通往不同方向的走廊入口,都隐没在更深的黑暗中。
还有一个楼梯口,铺着红地毯的楼梯向上和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在经过一个蒙着灰尘的巨大盆栽植物时,他注意到植物叶片上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他小心地拨开叶片,发现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纸条材质和酒店信纸一样,泛黄,边缘粗糙。
他展开纸条,上面用一种略显潦草的手写体写着一行字:
“不要相信镜子告诉你时间。”
字迹很新,墨迹甚至有点晕染,和这个空间陈腐的感觉格格不入。
这纸条像是刚刚被人塞在这里的。
林怀安捏着纸条,心脏微微加速。
这就是规则吗?还是某个先来者留下的警告?镜子告诉时间?
他下意识地看向最近的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他拿着纸条的身影,以及他身后空旷的大厅,并没有显示任何时间信息。
“不要相信镜子告诉你时间……”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将纸条小心收进口袋。这算是一条线索,但含义不明。
他继续探索。
来到一个休息区,几张丝绒沙发围着一个大理石茶几。
茶几上放着一个银质托盘,托盘里有一个空的高脚杯,杯底残留着一点早已干涸的暗红色污渍。托盘旁边,散落着几张扑克牌,牌面朝下。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去碰那些扑克牌。在这种地方,随意触动不明物品风险太大。
他注意到沙发扶手上搭着一块深色的、类似于天鹅绒的布料,大小刚好能盖住一面小镜子。
就在他思考时,手中归序的能量丝线突然再次绷紧,这次传来的意念清晰了许多,是“注视感”。
林怀安猛地抬头,视线扫视四周。大厅依旧空无一人,死寂一片。
但他顺着那丝线传递来的微弱方向感,看向斜上方,那里有一面镶嵌在二楼栏杆附近的椭圆形镜子。
镜面正对着他所在的这个休息区。
镜子里,映照出休息区的沙发茶几,以及……站在茶几旁的他。
但是,镜中的他,并没有拿着那张刚刚发现的纸条。
镜中的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林怀安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镜中的倒影,和他现在的动作表情,不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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