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疯了。
这个词蹦进林怀安脑海的瞬间,他就死死闭上了眼,脖子几乎要折断般用力低下,整个人蜷缩起来。
规则一像烧红的铁烙在意识里。他不仅不能看镜子,连光洁的地板,金属门把手,甚至是可能反光的墙壁涂层都不敢瞥上一眼。
视觉被强行剥夺,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
冷。
温度在几秒内骤降,仿佛瞬间从仲春跌入深冬。
寒气穿透单薄的衣物,直往骨头缝里钻,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冷很不正常,带着一种粘稠的湿意,像是置身于某种冰冷生物的腹腔内壁。
无数模糊混杂的低语凭空出现,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贴着他耳朵窃窃私语,声音黏稠又混乱,听不清具体内容,却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
怨恨、恐惧、绝望……
这些情绪如同实质的污秽,试图渗透进来。
他甚至能分辨出几种不同的“音色”,有尖锐的泣诉,有沉闷的咆哮,还有意义不明的呢喃,它们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要把他的理智搅碎。
胸口印记的灼痛感并未因灯光闪烁而减轻,反而与这低温噪音产生了某种共鸣,一阵阵发紧,提醒他危险并未远离,那暗红色的蛛网标志恐怕还在。
这股灼热似乎在与周围的寒冷对抗,在他的皮肤下形成一种诡异的拉锯战。
就在他感觉脑袋快要被那些低语撑爆,恶心感阵阵上涌,太阳穴突突直跳时,肩头那团幽蓝的光晕猛地动了。
归序的光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开来,如同一个散发着微光的蓝色气泡,精准地将林怀安的头部笼罩在内。
世界瞬间清净了。
那些侵蚀理智的低语被隔绝在外,变得遥远而模糊,虽然依旧存在,但已经无法直接冲击他的意识。
同时,一种被无形视线窥探的感觉也大幅减弱。
林怀安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
他清晰地“感觉”到,归序传递来的意念在完成这个保护动作后,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萎靡下去,那层包裹他头部的光晕也变得稀薄不稳,光芒剧烈地明灭着,仿佛随时都会破裂。
维持这种精神屏障对此刻的祂而言负担极重,简直是在燃烧本源。
祂在透支自己。
他尝试集中精神,将自己尽可能平静、稳定的意念输送过去,像之前那样,希望能为祂分担一丝。
他想象着自己构筑起一道心灵的堤坝,将那混乱的噪音和窥视感阻挡在外,哪怕这堤坝再简陋,也能为归序减轻一点压力。
归序的意念回应很微弱,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但依旧接收到了他的支持。
那层光晕屏障顽强地维持着,没有立刻破碎,但其上的蓝色明显又淡了一层,几乎透出底下房间昏暗的光线。
灯光还在疯狂闪烁,明与暗以极高的频率交替,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光感变化。
这闪烁毫无规律可言,有时短暂地持续光明,有时又陷入令人窒息的漫长黑暗。
在明暗切换的间隙,他似乎能瞥见眼皮后方残留的扭曲光影,但这些光影转瞬即逝,无法捕捉任何具体形态。
寒冷持续侵蚀着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感到刺痛,像是被细小的冰针扎着。
他环抱住自己的胳膊,手指冰冷。
他能听到自己牙齿微微打颤的声音,在这诡异的寂静与喧闹交织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是在粘稠的胶水里挣扎。
他无法判断具体过去了多久,只能通过归序那越来越微弱的意念波动和自身逐渐麻木的冰冷感来估算。
也许只有十几秒,也许已经过去了一分钟。
在这种环境下,对时间的感知完全失去了准绳。
他感觉到覆盖在头上的归序光晕又薄弱了一分,传递来的意念几乎只剩下本能的维系,那点幽蓝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边缘处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电弧般的闪烁,这是极度不稳定的征兆。
他在心里默数,试图用这种笨拙的方式锚定自己逐渐涣散的注意力。
一,二,三……
他发现自己刚刚走神了,竟然忘了数到哪里。
恐惧如同细小的蛇,缠绕上心头。
他甩甩头,重新开始。
这一次,他努力将意念聚焦,想象着温暖的光流注入那层摇摇欲坠的蓝色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十几秒,也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剧烈闪烁的灯光猛地一定,恢复了稳定而昏黄的光线。
几乎在灯光稳定的同一瞬间,笼罩头部的蓝色光晕如同退潮般迅速缩回,重新变成一小团黯淡的光,软软地落在林怀安肩头。
祂甚至无法再维持之前那种清晰的意念交流,只剩下模糊的情绪碎片。
周围的低温感潮水般退去,恢复了房间原本那略带霉味的常温。
那些纠缠不休的低语也戛然而止,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胸口印记残留的、比之前更清晰一些的灼热感,以及肩头那团近乎熄灭的蓝光,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的对抗并非幻觉。
死寂重新降临,这一次,连之前镜后那令人不安的刮擦声也暂时停止了。
林怀安没有立刻抬头,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又等待了几秒钟,确认不再有异常,才带着十二分警惕地,先睁开一条眼缝,视线谨慎地扫过眼前的一小片区域,扫过那落满灰尘的深红色地毯。
灰尘的分布似乎有点不一样。
靠近他脚边的地方,有几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拂过的痕迹。
是刚才低温造成的空气流动?还是别的什么?
他没有贸然触碰,慢慢抬起头,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而僵硬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首先看向房间中央,那里空空如也,之前悬浮的暗红色的蛛网标志已经不见了,仿佛那只是灯光闪烁时产生的幻觉。
那标志出现得突兀,消失得也诡异,它到底代表了什么?
是蛛网力量在这个意识空间的投影?
还是一种针对他个人的标记或警告?
如果是第一种,蛛网的标记竟然能侵入到这个意识副本里……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对自己的追踪到了何种地步?
是那个被他破坏了好事的“蛛网”组织拥有的某种未知技术或力量?
还是说,这酒店本身与蛛网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比如,酒店意识体“宫灵”与蛛网的力量源头有关联?
或者,蛛网掌握了某种干涉甚至利用类似“镜宫”这种规则空间的方法?
无数的疑问盘旋,像一群嗡嗡作响的飞虫,搅得他心神不宁。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生存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
门,依旧紧闭,看起来完好。
门把手保持着原样。
卫生间的入口,薄毯和金属杆依旧堵在那里,但仔细看,位置确实有点不对。
他记得之前金属杆是严丝合缝地卡在门框两边的凹槽里的,现在靠近他这一侧的末端,明显滑出来了一小截,大约有一指宽,导致整个杆子微微向外倾斜。
堵门的薄毯也因此垂下得更低,下摆几乎完全拖到了地上,堆积起一些褶皱。
是刚才那阵莫名的震动造成的松动?还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灯光闪烁时向外推挤过?
他侧耳倾听,卫生间里一片死寂,连之前隐约存在的水滴声也听不到了。
他又将视线投向房间内最大的潜在威胁,那面被床单覆盖的梳妆镜。
床单依旧罩在上面,但整体形态似乎没有之前那么规整和平贴了。
尤其是靠近右下角的位置,也就是他之前感觉到那个诡异吸附点的方向,床单的轮廓有着细微的褶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顶了一下,形成了一个小而突兀的弧形隆起。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那块隆起区域的床单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了一点点,呈现出一种湿濡的暗红色,就像是被某种液体缓慢渗透了。
联想到之前镜面吸附点试图吸取能量,以及那声敲击和后来的水滴声,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浮现出来。
镜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在灯光闪烁,也就是规则力量活跃混乱的时候,趁机又做了什么?
或者,它变得更“活跃”了?
甚至开始能影响到覆盖物本身?
如果是,那镜中之物,显然并未安分。
这面镜子必须远离。
这个房间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等到三点限制解除,必须立刻离开。
距离三点还有一段时间,他必须忍耐。
只希望在这段最后的时间里,不要再横生枝节。
他暗暗祈祷,虽然知道在这种地方祈祷可能毫无用处。
他退回到房间中央,这里距离门,镜子和卫生间都相对较远,算是一个暂时的安全点。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准备进行最后的等待。
墙壁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服渗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房间,掠过凌乱的床铺,掠过紧闭的衣柜,掠过书桌。
他的视线顿住了。
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书桌桌面上,之前明明空无一物,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
但现在,就在桌面的正中央,平平地放着一张对折的纸。
那张纸的材质很特别,颜色是一种吸光的黑色,仿佛一个小型的二维黑洞,将周围微弱的光线都吞噬了进去,与周围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边缘整齐,没有一丝卷曲,像是早就该在那里,又像是刚刚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放置于此。
谁放的?
什么时候放的?
灯光闪烁的时候?
在那片混乱和黑暗之中?
还是灯光稳定之后的某一瞬,在他低头检查地面或者看向别处的短短一两秒钟内?
林怀安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完全没察觉到这张纸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归序也没有发出任何预警。
或许是因为祂太过虚弱,感知能力大幅下降?
又或者,放置这张纸的存在,层级高到了能完全避开归序的感知?
他死死盯着那张黑纸,不敢轻举妄动。
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已知的信息中找出一点头绪。
规则纸条通常都是普通的白色或泛黄色纸张,用各种笔迹书写,有时清晰,有时潦草。
这种仿佛能吸收灵魂的黑色,他从未见过,也没有在任何规则提示或者严观的记录中看到过类似的描述。
是新的未知的规则?
是某种警告?
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来自“宫灵”本身的直接信息?或者,与那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蛛网标志有关?
归序的光晕似乎也注意到了黑纸的存在,祂也不认识这东西,但本能地感到威胁。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房间内只剩下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面被覆盖的梳妆镜后,似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刮擦声。
嘶啦……嘶啦……
仿佛永不停歇的背景音,折磨着人的神经。
那声音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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