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侦察舰关闭了所有非必要的能源输出，像一块沉默的陨石，飘荡在小行星带边缘的阴影中。舰桥内，只有仪器屏幕的冷光和头盔内置显示器上流动的数据，映照着龙战冷峻的侧脸。
“已进入目标坐标外围三百公里范围。扫描显示，前方小行星群密度异常，存在大量金属反应。”副驾驶“鹰眼”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压得极低，“热信号零散，但……生命读数异常，不是标准的人类模式。”
龙战透过增强现实界面，观察着前方那片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隐隐构成某种防御阵列的小行星群。最大的一颗，直径约二十公里的小行星表面，有着极其隐蔽的人造结构接缝。
“就是那里。”他沉声道，“‘窃影’的据点，伪装成自然小行星。‘深潜者’的信号最后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频道里传来“铁拳”粗重的呼吸声：“头儿，怎么打？强攻还是渗透？”
“渗透。”龙战毫不犹豫，“据点内部情况不明，‘深潜者’可能被困在任何地方，强攻风险太大。A组，分两队。铁拳，你带二队在外围建立火力支援点和撤退通道。我带一队潜入。”
“明白。”铁拳应道，“需要电磁干扰掩护吗？”
“暂时不用。‘窃影’的传感器很可能基于‘黯蚀’能量，常规干扰无效，反而会打草惊蛇。”龙战检查了一下装备，“保持静默。等我指令。”
“雨燕”腹部的隐形舱门无声滑开，三艘单人微型突击艇像三条灵活的游鱼般滑出，借助小行星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目标小行星靠近。
龙战驾驶着突击艇，战术面板上显示着“深潜者”信号最后出现的区域——据点的东北角，一个看似散热口的薄弱点。怀表在他胸口微微发热，仿佛在感应着前方越来越浓的、那种令人不适的“黯蚀”能量场。
“接近目标点。准备切割进入。”龙战压低声音，突击艇前端探出高频粒子切割器。
就在这时，鹰眼的警告突然在频道中炸响：“小心！有东西从据点里出来了！不是舰船——是生物！重复，是生物单位！”
龙战猛地抬头，只见目标小行星表面一处伪装的舱门打开，数个黑影如同炮弹般弹射而出！它们有着类似人类的轮廓，但四肢异常修长，体表覆盖着暗紫色的、仿佛流动金属般的甲壳，背后展开着由能量构成的、如同蝠翼的膜状结构。它们在真空中灵活转向，没有使用任何可见的推进器，径直朝着突击艇的方向扑来！
“‘黯蚀’生物兵器！”铁拳低吼。
“开火！掩护头儿！”鹰眼率先操控“雨燕”的隐蔽炮台射击，数道能量束划过黑暗。
那些生物兵器极其敏捷地躲开了大部分攻击，少数被击中的也只是甲壳上溅起暗紫色的火花，行动几乎不受影响。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通过能量震动直接传导），速度骤然加快，利爪闪着寒光！
龙战眼神一冷，操控突击艇一个急转，避开一只扑来的生物兵器，同时手中的特制步枪开火。子弹击中目标胸口，却只打出一个小小的凹陷，那生物兵器只是顿了顿，反手一爪挥来，在突击艇装甲上划出刺耳的火花！
“常规武器效果有限！”龙战迅速判断，“切换‘基石’谐振弹！”
他快速更换弹匣，枪口再次喷吐火舌。这一次，子弹命中时，生物兵器体表炸开了一小片幽蓝色的能量涟漪，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能量震动），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有效！但需要持续火力！”龙战一边射击，一边向预定切入点靠近。另外两艘突击艇也在与生物兵器缠斗，险象环生。
“头儿！据点内部有高能量反应在聚集！”鹰眼惊呼，“像是……某种空间扭曲！”
话音未落，目标小行星表面，那个预定切入点的位置，空间突然像水波一样剧烈荡漾起来！一个紫黑色的旋涡迅速成型，散发出强烈的吸力！龙战的突击艇瞬间失控，被强行拖向旋涡！
“龙战！”铁拳在频道里大吼。
千钧一发之际，龙战胸口怀表的光芒骤然增强！一股柔和的、纯净的幽蓝能量场撑开，勉强抵消了部分吸力。他趁机猛推操纵杆，突击艇引擎过载咆哮，险之又险地从漩涡边缘擦过，一头撞进了旁边一个因空间扭曲而暴露出的、真实的散热管道入口！
轰！突击艇在狭窄的管道内翻滚着停下。龙战踹开变形的舱盖，持枪跃出。通道内一片黑暗，只有墙壁上流动的、暗紫色的、仿佛活物般的能量纹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腐败甜香。
“我已进入据点内部。”龙战压低声音汇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位置……不明。空间扭曲干扰了定位。铁拳，你们情况如何？”
“击退了那些怪物，但它们又缩回据点了。鹰眼说那个空间旋涡消失了，但能量读数还在升高。”铁拳声音焦急，“头儿，你单枪匹马太危险了！”
“按原计划，你们守住外围。”龙战不容置疑，“‘深潜者’的信号最后出现在这个区域，我必须找到他们。保持频道畅通。”
他看了眼怀中依旧发光的怀表，它能感应到纯净“基石”能量的方向——就在这条通道的深处，与那种令人作呕的“黯蚀”能量混杂在一起。
龙战开始沿着通道小心前进。据点内部结构复杂，通道蜿蜒交错，许多地方有着明显生物改造的痕迹——墙壁上覆盖着脉动的有机质膜，管道像血管一样搏动。偶尔有巡逻的小型生物兵器（更像是昆虫与爬行动物的混合体）经过，都被他提前感知、悄无声息地解决。
越往深处走，那种腐败甜香越浓，暗紫色能量纹路也越密集。怀表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仿佛在与某种力量对抗。
终于，在穿过一道需要怀表能量才能开启的加密门后，龙战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暗紫色晶体构成的、不断脉动的巨大“心脏”。无数能量管道从“心脏”延伸出去，连接着周围数十个透明的圆柱形容器。每个容器里，都浸泡着一个人类——他们身上连接着管子，有的已经半生物兵器化，有的还保持着人形，但表情极度痛苦。而在“心脏”正下方，三个身穿残破“守夜人”制服的人被特殊的能量锁链禁锢着，其中一人手中正紧紧握着一个破损的、类似发信器的装置。
“深潜者……”龙战认出了那制服。
就在他准备冲过去时，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
“终于等到你了，‘龙王’。或者说，‘怀表’的临时持有者。”
龙战猛地转身，枪口指向声音来源。球形空间的入口处，一个穿着暗紫色长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身影缓缓浮现。他（或她）的身后，跟着四名体型格外高大、甲壳上有着金色纹路的生物兵器。
“你是谁？”龙战冷冷问道。
“你可以叫我‘培育者’。”兜帽人发出低沉的笑声，“负责为‘主’培育合格的爪牙。你的同伴们……”他指了指那些容器，“正在接受‘升华’。而这三个顽固的小虫子，他们发出的求救信号，果然引来了最大的鱼儿——身怀‘引路人’信物，且与‘适配体’羁绊深厚的你。”
“这是陷阱。”龙战陈述事实，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显然知道很多。
“是最精致的捕兽夹。”培育者悠然道，“我们知道‘观察者’联系了你们，知道你们需要纯净能量前往‘回响星云’。所以，我们准备了这份‘礼物’。”他指向空间中央的“心脏”，“这里面，压缩着足以激活三个节点的纯净‘基石’能量。当然，被‘黯蚀’稍稍浸润了一下。你想要吗？”
龙战没有回答，目光扫过被囚禁的“深潜者”。其中一人似乎恢复了些意识，艰难地抬起头，对着龙战无声地做着口型：“快走……陷阱……自毁程序……”
“啊，看来还有小虫子不老实。”培育者轻轻挥手，一道暗紫色能量鞭子般抽在那名“深潜者”身上，让他剧烈抽搐起来。
龙战握枪的手指收紧，但强行压下立刻开枪的冲动。对方在激怒他，在拖延时间。
“你想要什么？”他沉声问。
“很简单。”培育者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咧开了嘴，“你，和你怀里的那块表。把表和你的意识留下，我可以放走这三个小虫子，甚至把净化过的能量给你。用你一个，换他们所有人的命，很划算，不是吗？”
“然后让你们用怀表和我的意识，去找到苏映雪，完成‘黯蚀’对‘适配体’的污染？”龙战冷笑，“你觉得我会信？”
“信不信由你。”培育者摊开手，“但你没有选择。看看周围。”
随着他的话，球形空间的墙壁上，数十个炮口无声地伸出，全部对准了龙战。同时，那些容器里的半生物兵器开始剧烈挣扎，仿佛随时会破壁而出。
“杀了你，我们一样能得到怀表，只是麻烦点。”培育者的声音转冷，“投降，或者看着你的同伴在痛苦中被彻底转化。选吧，‘龙王’。”
龙战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营救“深潜者”、夺取能量源、安全撤离……在绝对劣势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怀表在胸口急促地发烫，仿佛在催促他做出决定。
频道里，铁拳的声音带着干扰传来：“头儿……据点外部能量读数……飙升……我们被更多生物兵器包围了……你那边……”
通讯被强烈的干扰切断。
绝境。
龙战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战术推演，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杀的计划上。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枪。
“我投降。”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放开他们，把能量源给我。怀表，还有我，随你处置。”
培育者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满意的笑声：“明智的选择。那么，先把怀表扔过来。”
龙战依言，伸手探入怀中，握住了怀表。但在拿出怀表的瞬间，他并没有扔出，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和精神，按照苏映雪曾经隐约提过的、与怀表深层共鸣的方法，将所有的意志和生命力，疯狂地灌注进去！
“你做什么？！”培育者察觉不对，厉声喝道。
怀表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般璀璨的幽蓝光芒！纯净而狂暴的“基石”能量以龙战为中心，轰然炸开！
“不——！快阻止他！他在引爆信物！”培育者惊恐地后退。
但已经晚了。幽蓝的光芒瞬间吞没了整个球形空间！暗紫色的“心脏”在纯净能量的冲击下剧烈震荡，那些容器纷纷炸裂！禁锢“深潜者”的能量锁链寸寸断裂！
龙战在光芒中，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也在被撕裂。他看到了三名“深潜者”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向紧急出口，看到了培育者和他爪牙在光芒中惨叫溶解，也看到了那颗蕴含纯净能量的“心脏”在剧烈波动后，核心处露出了一点不受污染的、极致璀璨的光……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了那点光，同时对着空无一人的频道，嘶哑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苏映雪……接住……”
基地指挥中心，正在监控能量矩阵的苏映雪猛地捂住胸口，怀表曾经悬挂的位置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眼前的屏幕瞬间被从小行星带传来的、浩瀚而纯净的能量波动刷屏！
“龙战……”她脸色惨白，瞬间明白了什么，不顾一切地冲向控制台，“蜂鸟！定位能量爆发点！启动所有救援协议！快！”
而在小行星带深处，那颗伪装的小行星内部，幽蓝的光芒渐渐熄灭。球形空间一片狼藉，中央只剩下一个漂浮着的、核桃大小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纯净能量结晶，以及倒在一旁、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龙战。
他的手中，依旧紧紧攥着那枚已经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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