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户剧痛钻心，跪倒在地。
他望向高踞马上的顾兰倾，脸上混杂着痛苦与难以置信。
“咳咳……没想到……顾丞相文采冠绝天下，竟还藏着这般功夫。当真是隐藏得好啊。”
顾兰倾看都未看跪地的姜户一眼，翻身下马，蹲下身，扯下一角内衬，动作迅速地为慕青的伤口包扎。
直到系紧布条，他才抬起眼，扫向姜户。
“若非陛下有旨意留你性命，方才那一箭，穿透的便该是你的头颅。”
“陛下？！”姜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痛狂笑道：“哈哈哈！顾兰倾，事到如今你还想骗谁？！他此刻怕是早已魂归西天，如何给你旨意？！”
“谁说朕死了？”
一个带着淡淡嘲弄的声音，自宫道尽头的军队后方传来。
只见顾兰倾身后严阵以待的军队，迅速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在几名内侍与官员的簇拥下，皇帝缓步而出。
他面容虽带些许疲惫，但精神矍铄，步履沉稳，毫无中毒的迹象。
“姜户，你当真以为，朕这几十年的龙椅，是白坐的吗？”
“你……你！！”姜户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皇帝冷哼一声道：“你是想说德妃早已经给朕下了毒，我早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时，从皇帝身后，德妃与二皇子齐厌神色悲戚地缓缓走出。
德妃眼眶通红，泪痕未干，看向姜户的眼神充满了痛苦挣扎与一丝哀求。
“哥哥……”德妃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她上前一步，几乎是哀求出声。
“收手吧！我们姜家上下百余口，世代忠良，难道真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野心，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吗？
厌儿……厌儿他根本无心朝政，性子纯直，若真被你推上那至高之位，做个傀儡皇帝，他这一生……该如何自处？那会是何等的痛苦与煎熬！”
她泪水涟涟，猛地跪倒在地，向着皇帝重重叩首，声音凄然：“陛下！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恕！臣妾愿自请废去妃位，与厌儿一同前往南境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只求陛下……只求陛下看在臣妾迷途知返、指认证据的份上，饶我兄长一命！臣妾愿以残生担保，他再不会……”
“闭嘴！”姜户猛地嘶吼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他目眦欲裂地瞪着德妃，眼中是滔天的怒火。
“是你！竟然是你背叛了我！你们……你们合伙算计我！！”
他情绪激动，腹部的伤口因他的怒吼而崩裂，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大片地面。
另一边，顾兰倾已小心翼翼地将慕青打横抱起。
慕青顺势搂住他的脖颈，她对着疯狂的姜户冷哼一声：
“若非如此精心布局，你这只藏头露尾的老狐狸，又怎会轻易现身，露出所有爪牙？这就叫——请君入瓮！”
顾兰倾低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声音低沉，仅容二人可闻：
“说得很好。但若我没记错，我似乎叮嘱过某人，不必亲自出面涉险。慕大将军，你可有一字听进去了？”
他顿了顿道：“此事，稍后再与你细细理论。”
他的话音不高，却让方才还在嚣张放话的慕青瞬间哑火。
她撇了撇嘴，将脸往他颈窝处埋了埋，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没敢再大声反驳。
但此时，姜户眼看大势已去，非但没有崩溃，反而猛地爆发出了一阵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吗？！天真！！”
顾兰倾反应极快，姜户话音未落，他抱着慕青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形向后急掠，同时喊道：
“有问题！保护陛下！！”
他的警示刚落——
“嘭！嘭！嘭！”
数声沉闷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从姜户那几个残存的、一直沉默如同石雕的亲兵所处位置响起。
他们竟不知从怀中掏出了何种引火之物，奋力掷向四周！
火光乍现，浓烟与尘土瞬间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弹片向四周疯狂扩散。
离得稍近的一些禁卫军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被爆炸的冲击掀飞出去，惨叫声被轰鸣淹没。
“护驾！快护驾！”
场面瞬间陷入了混乱，城东大营士兵迅速收缩，以盾牌和身体构筑成紧密的防线，将皇帝、齐厌以及德妃等人牢牢护在中心。
剧烈的爆炸和浓烟持续了短短十数息。
待得烟尘稍稍散去，众人惊魂未定地望向方才姜户所在的位置。
那里除了一个焦黑的浅坑、几具被炸得面目全非的亲兵尸体以及斑驳的血迹之外，早已空无一人。
顾兰倾缓缓松开慕青，仔细确认她除了腿伤并未受到其他波及后，紧绷的神色才略微一松。
他这才抬起眼，望向姜户消失的方向，眸色沉如寒潭。
“封锁九门，追。”
军队立刻分头行动。
一队朝着姜户可能逃窜的方向追去，另一队则将德妃与二皇子齐厌押往偏殿等候最终发落。
剩余的大部分将士，则簇拥着皇帝，缓缓走向金銮殿。
高高的阶梯之上，文武百官匆匆奔出，分列两侧，垂首躬身，迎接帝王。
阶梯的最高处，皇后独自站立在那里。
她一身缟素，嘴角看着似乎有一抹微笑，神思却凄哀万分。
阶梯之下，皇帝站住，抬起头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妻子。
明黄色的帝服在风中飘摇。
沉默良久，皇帝终于开口。
“今日之局，皇后坐镇中枢，应对叛军，稳定朝臣之心，确有守殿之功。”
“然，国之权柄，非一家一姓之私器，更非母亲溺爱幼子之玩物。你借势揽权，急于垂帘，意欲何为，你我心知肚明。”
“母仪天下者，当为天下表率，持心以正，守矩以礼。你今日所为，已失其正，已越其矩。这凤印宫权……你，暂且放下，于中宫静思己过吧。”
待百官簇拥皇帝离去，林福平和匆匆赶来的太医来到慕青和顾兰倾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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