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灯火通明。
齐音公主正对镜自览,心情颇好地摆弄着新得的珠钗。
幻想着今日算计慕青得逞后的快意,以及或许能借此让顾兰倾对那女人心生嫌隙。
就在这时,贴身宫女匆匆进来,面带喜色地禀报:“公主,顾丞相求见,此刻正在前厅等候。”
齐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她慌忙起身,对着镜子又理了理本已十分完美的云鬓和衣饰,心跳如鼓。
“快!快请!不,本宫亲自去迎!”
她提着裙摆,几乎是雀跃着来到前厅。
只见顾兰倾长身玉立站在厅中,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在灯火下宛如谪仙。
齐音脸颊绯红,含羞带怯地走上前,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顾丞相……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寻我?”
她心中暗自窃喜,莫非他是听说了慕青的“丑事”,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真面目,转而投向自己的怀抱?
然而,她预想中的温言软语并未到来。
顾兰倾缓缓转过身,那双平日里深邃难测的眸子,此刻如同结了冰的寒潭,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凛冽的杀意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甚至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在齐音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只见他右手微动,一道寒光自他腰间暴起!
“啊——!”
齐音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凭借着求生的本能猛地向后一仰,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但剑锋带起的凌厉剑气,还是将她身前华美的宫装裙摆“刺啦”一声削下来一大块布料,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惊魂未定的齐音抬头,看着手持利剑、面寒如霜的顾兰倾,又惊又怒,声音都变了调:“顾兰倾!你疯了?!你想杀了我?我可是公主!”
顾兰倾手腕一抖,剑尖斜指地面,他冷冷地俯视着瘫坐在地、花容失色的齐音,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若真想杀你,你躲不开。”
他往前踏了一步,那冰冷的威压让齐音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齐音这才明白,他竟是为了慕青而来!
是为了那个贱人!
一股巨大的委屈、嫉妒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她。
她指着顾兰倾,哭喊道:“顾兰倾!你居然为了那个贱人这么对我?!我可是公主!我要告诉我父皇!我要让他杀了你!诛你九族!”
顾兰倾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嘲讽:“那你便去。去跟你的父皇好好说说,你要杀我的理由,也说说,我为何要杀你。”
齐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哭声和叫嚣声戛然而止。
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怎么说?说她因为嫉妒给慕青下药,想毁她清白,借刀杀人?
这其中的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她这个公主身败名裂,甚至引来朝臣的弹劾。
父皇再宠她,也绝不会容忍如此恶毒败坏皇室声誉的行径。
看着齐音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哑口无言的样子,顾兰倾眼中鄙夷更甚。
他不再多言,还剑入鞘,转身便走。
“站住!”齐音见他真的要走,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仪态地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顾兰倾面前。
她泪眼婆娑地质问:“你就当真这么讨厌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可是公主啊!”
顾兰倾脚步一顿,眉头不耐地蹙起,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那又如何。”
齐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说道:“我能给你荣华富贵!我能让我父皇给你无上的荣光和权力!只要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顾兰倾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一句话都懒得再跟她多说,直接侧身,从她身旁绕了过去,步伐没有丝毫停留。
齐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他冷漠决绝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怨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
她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闻声赶来的宫人们战战兢兢地想上前搀扶,却被她抓起手边能碰到的一切东西——茶杯、果盘、花瓶——狠狠地砸了过去,伴随着声嘶力竭的怒骂: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滚!”
宫人们吓得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留下齐音一人在一片狼藉中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顾兰倾,慕青……
你们如此欺辱于我……
好,很好!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脸上的泪痕未干,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扭曲而怨毒的笑容。
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绝对不会!
慕青称病,连续几日未曾上朝。
那晚顾兰倾持剑闯入公主府后,齐音那边竟也反常地安静了下来,再未有其他动作。
慕青心中记着西蒙尼那日的援手,便写了帖子,邀他过府一宴,聊表谢意。
然而,送帖的人带回的却是一封婉拒的信函。
“承蒙慕大人厚意,然西蒙尼眼下恐不便与大人相见。前次之举,不过顺势而为,实不敢居功。望大人勿要挂怀。他日若有机缘,再当把酒言欢。祝安。 西蒙尼 敬上。”
慕青也未强求,只让送信人带回口信:
“若王子殿下日后有需,慕青定当尽力。”
处理完西蒙尼这边,慕青又去寻了云丝语。
她亲自备了些薄礼,来到云丝语暂居的院落。他正在院中修剪一盆蜡梅。
“云郎君。”慕青唤道。
云丝语闻声回头,见是她,放下手中的小剪,含笑迎上:“慕大人,您怎么来了?”
“一是多谢你前次相助,”慕青语气真诚道。
“二来,是想告知你,我刚从大理寺那边得到消息,武威侯一案,历经数月,已彻底审定。因德妃的原因,陛下开恩,并未株连九族,只罪及侯府一脉……行刑之期,定在三日后。”
她顿了顿,观察着云丝语的神色,轻声问道:“你可要……去送他一程?”
云丝语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中是平静的哀伤。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多谢慕大人告知。丝语……想去送送侯爷,全了这段恩义。”
与此同时,公主府。
西蒙尼来到了齐音公主的府邸。
引路的宫人将他带到后花园的一处水榭亭台边。
只见齐音并未像往常那般盛装华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衣裙,未施粉黛,神色憔悴地独自坐在亭边的栏杆上,一副顾影自怜的模样。
西蒙尼沉吟片刻后,快步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斗篷,轻柔地披在了齐音肩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齐音一怔,茫然回头。
当她看到来人是西蒙尼时,眸子瞬间涌上了无限委屈,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我见犹怜。
“我的小公主,”西蒙尼的声音带着关切,“你这是怎么了?是谁让你这么伤心?”
齐音哽咽着,带着哭腔倾诉:
“他……他为了那个女人……竟然那样对我。我从小到大,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西蒙尼轻轻叹了口气,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她手边,语气充满了怜惜:“那样不懂得珍惜公主真心的人,实在不值得你如此悲伤。”
他看着齐音哭泣的模样,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他后退半步,在齐音婆娑的泪眼注视下,单膝跪地,仰头望着齐音。
“公主,或许在您眼中,我只是一个异邦过客。但自从那日灯会,惊鸿一瞥,您的身影便已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我见过您明媚的笑容,也见过您此刻的忧伤,无论是哪一面,都让我无法自拔。”
他的眼神中流露痛苦与挣扎:
“我知道我身份尴尬,配不上公主金枝玉叶。但我恳求您,能否……多看我一眼?这世上,或许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地爱慕着您本身,而非您的身份,愿为您献上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忠诚与生命。”
齐音止住了哭泣,怔怔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西蒙尼,脸颊不由自主地飞起红霞。
“你……说的是真的?”
西蒙尼郑重点头,说道:“天地可鉴。”
齐音哭着投入了西蒙尼的怀中,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头。
他顺势拥住她,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拍抚。
“西蒙尼,你刚才说……愿意为我献上一切,可是真的?”
西蒙尼毫不犹豫地回答:“万死不辞。”
齐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收紧了环抱他的手臂。
而在西蒙尼看不到的背后,齐音的唇边无声地绽开一丝阴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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