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紫宸殿中,皇帝面色铁青。
他猛地将奏折摔在御案之上,几位被叫来的大臣惊得心头心头一跳。
“废物!一群废物!”
皇帝的声音带着怒火在大殿中回荡,
“两个不孝的混账,竟要在北疆与罗斯接壤之处割据称王?那戈尔察是什么东西,一个篡逆之徒,也敢趁火打劫,侵我疆土!你们告诉朕,我堂堂天朝,就无人能去平了这叛乱,夺回失地吗?!”
几名武将下意识地低下头,眼神闪烁,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出列应答。
皇帝见他们这般模样,怒火更炽,猛地站起身,指着下方,声音陡然拔高:
“怎么?都哑巴了?平日里争权夺利,不是挺能耐的吗?如今国难当头,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我朝难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吗?!”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一位鬓角斑白、资历颇深的老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出列,躬身道:
“陛下息怒……非是臣等惧战,实在是……此时出兵,有诸多难处。”
皇帝冷哼一声:“难处?有何难处?说!”
老将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
“陛下,如今正是北疆一年中最酷寒之时,滴水成冰,风雪弥天。罗斯国人生长于苦寒之地,极擅雪地作战,而我朝将士……多为中原子弟,耐不得那般严寒,贸然前往,恐未遇敌,先折损于风雪之中啊。”
他顿了顿,偷偷抬眼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继续道:
“况且,北疆地势复杂,气候恶劣,用兵之道与中原迥异。放眼满朝文武,最熟悉北疆战事、最能适应酷寒作战,且有足够威望震慑边军与敌寇的……”
老将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个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人敢轻易提及的结论:
“……唯有慕老将军,及其女慕少师。慕少师虽为女子,但其用兵之诡谲,对北疆了解之深,犹在其父之上。若想稳妥平定此乱,收复失地……恐怕,非慕家人不可。”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更是静得可怕。
谁不知道,之前皇帝刚刚借着齐音公主构陷之事,差点将慕家与顾相一同问罪,虽然后来真相大白,但那份猜忌与打压之心,早已昭然若揭。
如今转眼之间,却又要求到人家头上……
皇帝的脸色变幻不定,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紫宸殿内气氛凝固,皇帝脸色铁青、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慕府之中,却是一派截然不同的光景。
时近晌午,冬阳透过高窗,落在擦拭得锃亮的青砖地上。
中堂开阔,两侧兵器架未撤,刀枪无眼而立,透着武将之家的底子。
主位后悬着一幅巨大的《寒山猎雪图》,笔意苍劲。
慕柯今日一袭玄色暗纹锦袍,许疏桐挨着他坐着,藕荷色袄裙,髻上一支简单的珍珠步摇,温婉中自有气度。
堂下主客位,顾远道几乎是半欠着身子坐着。
这位退休丞相、京城首富,今日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放着一只打开的紫檀木匣,里头是一对品相极佳的翡翠玉如意,水头足,绿意盎然。旁边还搁着一份泥金鸾凤帖,这便是“纳采”之礼的开端。
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是当朝德高望重的元老级人物安太傅,被顾兰倾千方百计请动,亲自前来担任这“大媒”。
“慕老哥,”顾远道清了清嗓子,声音都比平日里柔和了八度。
“咱们同在朝堂这些年,我是深知老哥为人,刚直不阿,国之柱石。私下里,更是引为知己。犬子兰倾,能蒙青侄女不弃,实乃我顾家祖坟冒了青烟!”
安太傅适时放下茶盏,笑声洪亮:
“慕将军,顾尚书这话可是掏心窝子了。令嫒慕青,那是阵前能斩将夺旗,朝堂能献策安邦的女中豪杰!顾兰倾这小子,也算争气,勉强配得上。这门亲事,老夫瞧着,是珠连璧合,再妥当没有!这才舍了这张老脸,来当这个媒人,讨杯喜酒喝!”
慕柯大手一挥,声若洪钟:
“安太傅,顾老弟,你们太抬举那丫头了!她也就是胆子大,性子野!”
话是这么说,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孩子们自己愿意,我们做老的,自然是一百个支持。只是……”
他目光扫过那对玉如意,“这礼,是否太过贵重了?”
“不贵重,不贵重!”顾远道连忙摆手,“都是些俗物,比不上青丫头万一。”
他身子前倾,笑着说道:“不瞒老哥,纳采、问名、纳吉这些前头的礼,我都已着人备齐,连纳征的礼单也都拟好了,只等老哥和嫂子过目。”
说着,从袖中又取出一卷装帧精美的礼单,双手奉上。
许疏桐接过,与慕柯一同展开。
只见上面罗列详细,从田产地契、金银器皿、绸缎布匹到古籍字画,琳琅满目,数量惊人,且样样都是顶好的货色,足见顾家之富,以及对这门亲事的极度重视。
慕柯粗粗扫过,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只道:“远道老弟,你这是要把半个顾家都搬来啊?”
顾远道嘿嘿一笑:“应该的,应该的!只要青丫头高兴,全搬来也值!”
他话锋一转,切入正题,“至于这请期……孩子们的意思,是想快些。您看,”
他又报出一个黄道吉日,补充道,“就在半月之后。”
“半月?”慕柯和许疏桐同时一怔,互看了一眼。
慕柯蹙眉:“这……是否太急促了些?嫁妆筹备,宾客宴请,诸多琐碎……”
“老哥放心!”顾远道拍着胸脯道:
“所有一应事宜,纳采、问名、纳吉乃至纳征之礼所需,我顾家都已准备妥当,绝不让慕府和青丫头费半点心,受半点委屈!实在是……实在是孩子们的意思,他们……想快些。”
他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兰倾那孩子,平日里瞧着稳重,这事儿上倒是急得很。”
慕柯与许疏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一丝无奈的笑意。
年轻人情热,他们也是过来人,既然顾家准备周全,他们自然也不会过多阻拦。
……
然而,与慕府的喜庆和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慕青此刻正站在丞相府书房门外,吃了这辈子头一遭的“闭门羹”。
“顾兰倾!你给我开门!”
慕青压着声音,对着紧闭的房门磨牙。
“你小子可以啊!长本事了?居然敢让我吃闭门羹?”
门内,顾兰倾清越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罕见的固执:
“青儿,别闹。今日是下定之日,按规矩,我们不宜见面。不吉利。”
慕青简直气笑了,用力拍了下门板:
“规矩?我怎么不知道你顾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信服这些了?”
门内沉默了一瞬,随即,顾兰倾的声音带着极度认真,透过门板清晰地传来:
“青儿,对于关乎你的事,无论大小,我一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慕青被他这话噎了一下,心头微软,但又有些不甘心。
她放缓了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兰倾~我就进去说两句话,就两句!说完马上走,好不好?”
“不行。”
顾兰倾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能听到他似乎用身体抵住了门。
慕青眼珠一转,开始耍赖。
“哎呀,我头晕,站不住了……肯定是刚才在你府外吹风冻着了……”
“青儿,别装了。你的脚步声稳得很。”
软硬不吃!慕青叉腰,对着门板瞪眼。
忽然,她灵机一动,提高了音量,语气变得意兴阑珊。
“好吧好吧,不见就不见!我走了!”
说完,她故意加重脚步,制造出渐渐远去的假象。
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门内的动静。
果然,门后的压力似乎微微一松。
慕青狡黠一笑,足尖猛地一点地。
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廊檐,几个起落便绕到了房间另一侧窗边。
顾兰倾正要转身,忽觉身后微风拂动,一道身影带着熟悉的香气猛地扑了过来。
他猝不及防,直接被撞得向后踉跄几步,重心不稳,双双倒在了地面上。
“顾丞相,兵不厌诈,这下抓到你了吧!”
顾兰倾仰躺着,看着上方她明媚张扬的笑脸,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满满的无奈和纵容。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叹道:“你呀……”
接着他说道:“咱们日子定了,就在半月后如何?”
慕青惊讶间笑道:“那么快?”
顾兰倾点了点头:“嗯。那天你也知道了,齐璃齐音逃脱,如今北疆与罗斯勾结,局势瞬息万变。我怕夜长梦多,生出什么变故。”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收紧。
“唯有将你早早娶回家,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安心。”
慕青却不以为意,撇撇嘴道:“我现在又不是将军了,无官无职,边境不太平,跟我有什么关系?还能波及我不成?你就是瞎操心。”
她说着,就要起身。
“对了,我真有正事找你。关于西蒙尼那边……”
顾兰倾却依旧箍着她的腰,纹丝不动。看
他着她近在咫尺的唇瓣,眸光渐深,低声道:
“既是来了,哪有那么容易放走的道理?正事……稍后再说。”
说罢,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的唇角,气息逐渐靠近。
慕青看着他眼中熟悉的暗流,心跳漏了一拍,却故意板起脸。
“顾大人,别忘了规矩!下定之日,不宜见面,更不宜……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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