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因过度劳累引发的短暂宫缩,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苏晚和薄靳珩之间那潭深不见底的冰湖里,漾开了更深层次的、无声的涟漪。
苏晚被医生勒令卧床静养。主卧成了她临时的囚笼,也是她唯一能稍微喘息的空间。她依言照做,不再碰触任何工作,大部分时间都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庭院里日渐葱茏的景色,或者闭目养神。孕期的反应依旧折磨着她,呕吐,乏力,腰背酸痛,还有腹中那个小生命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有力的胎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身体里正在发生的、不可逆转的变化。
薄靳珩的“守护”变得更加隐秘,也更加…令人窒息。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在门外徘徊。苏晚发现,她床头柜上的水杯总是满的,温度永远恰到好处。她只是多看了一眼果盘里的橙子,下一刻,剥好的、剔除了白色经络的橙瓣就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碟子里。她偶尔因为腰酸翻个身,不出十分钟,就会有柔软的靠垫被塞到她身后最合适的位置。
这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如同背后有一双无所不在的眼睛,精准地捕捉着她的每一个细微需求和不适。
她试图找出破绽,揪出那个“执行者”,但失败了。佣人们如同被统一上了发条,动作轻盈利落,眼神低垂,问及任何事,都只有一句刻板的“是薄总吩咐的”。
是他。
只能是他。
这种无孔不入的、近乎监视的“体贴”,让她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烦躁。这比直接的冲突更让人难以忍受。它像一张柔软的、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让她无处可逃,连恨意都仿佛被这细密的“照顾”一点点磨钝了棱角。
她开始失眠。夜深人静时,窗外树影摇曳,投在墙壁上,像张牙舞爪的鬼魅。腹中的孩子也不安分,拳打脚踢,搅得她不得安宁。身体的笨重和不适,精神的压抑和警惕,让她时常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
这天夜里,她又从一场混乱的噩梦中惊醒,心跳如擂鼓,喉咙干得发疼。她摸索着想去拿水杯,手指却因为乏力而颤抖,碰倒了杯子,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黑暗中,她看着地板上四溅的水渍和碎片,一种巨大的无助和委屈猛地涌上心头。为什么是她要承受这一切?为什么这个孩子要在这个时候到来?为什么那个男人要用这种方式,让她连恨都不能纯粹?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起初是无声的,继而变成压抑的、肩膀剧烈耸动的哭泣。她不想哭,觉得这软弱可耻,可泪水却不受控制。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
没有脚步声。
但苏晚能感觉到,有人进来了。
她猛地止住哭泣,胡乱擦掉眼泪,警惕地望向门口阴影处。
没有开灯。只有走廊壁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高大模糊的轮廓。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道沉默的剪影,呼吸声几不可闻。
是薄靳珩。
他听到了。
听到了杯子碎裂的声音,还是……听到了她的哭泣?
苏晚的心瞬间被愤怒和难堪填满。“滚出去!”她嘶哑地低吼,声音还带着未散尽的哭腔。
门口的阴影没有动。
过了几秒,就在苏晚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沉默退开时,他却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了一步。然后,又一步。
他没有靠近床边,而是在距离床尾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借着微弱的光线,苏晚能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块碎瓷片捡起,放在掌心,然后用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毛巾,一点点擦拭地上的水渍。
整个过程,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苏晚僵在床上,看着他蹲在地上、专注收拾残局的背影。那背影在昏暗中显得异常孤寂,甚至带着一种…卑微。
他算什么?
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愧疚和关心?
他以为这样就能抹平一切吗?
心中的怒火更炽,可那怒火里,却掺杂了一丝连她自己都厌恶的…酸楚。
他收拾干净地面,站起身,依旧没有看她,沉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证明刚才那不是幻觉。
苏晚躺回去,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再无睡意。
手不自觉地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里面的小家伙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恨意依旧在那里,沉甸甸的。
可在这死寂的深夜里,看着那被打扫得一干二净的地面,感受着腹中生命的蠕动,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他们之间,似乎陷入了一种更可怕的僵局。
他用这种无声的、渗透式的赎罪,将她困在原地。
而她,连发泄恨意的力气,都仿佛被他这该死的“体贴”,一点点抽走了。
天,快亮了。
新的一天,依旧会在这无声的监视与被迫的接受中,缓慢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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