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过的清晨,空气里带着一股湿冷的、草木折断的腥气。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投下稀薄而惨淡的光,照不进颐和公馆内凝固的冰冷。
薄靳珩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在门外的姿势,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沾满污秽的石膏像。身体的麻木早已掩盖了最初的剧痛,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空茫。额角的伤结着暗红的痂,西装凌乱,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夜之间,那个矜贵倨傲的商业帝王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听到了门内细微的动静。
苏晚起床了,脚步声走向浴室,然后是水流声。她在准备孩子们的早餐,杯碟轻碰的声音隐约传来。她走过客厅,走向儿童房,去叫孩子们起床……
每一个声音,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他贪婪地捕捉着,仿佛这是他与她、与孩子们之间,最后一点可怜的联系。
他知道,林峰和医生还在不远处守着,但他拒绝任何帮助。这惩罚,是他应得的。
儿童房的门开了。
苏辰星率先冲了出来,像一颗活力四射的小炮弹。他看到瘫坐在门口的薄靳珩,脚步猛地刹住,瞪大了眼睛,小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丝害怕。
“爸爸?”他小声地、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薄靳珩浑身一颤,艰难地抬起头,对上儿子清澈却带着惧意的目光。他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最终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表情。
苏晚牵着苏月曦的手走了出来。苏月曦看到门口的薄靳珩,立刻把小脸埋进了妈妈腿后,小手紧紧攥着苏晚的衣角。
苏星河跟在最后,他的目光最先落在薄靳珩额角那道狰狞的伤口和狼狈的衣着上,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扫过,然后便看向了别处。
苏晚的脚步在距离薄靳珩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她的目光掠过他,没有任何停留,仿佛他只是一道碍眼的障碍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风雪中不肯弯折的竹。
“去吃早餐。”她对着孩子们,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昨夜风雨的痕迹。
她牵着苏月曦,绕开薄靳珩,径直走向餐厅。苏辰星犹豫地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的背影,最终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苏星河沉默地跟在最后。
自始至终,苏晚没有看薄靳珩一眼。
那彻底的、将他视若无物的冷漠,比任何憎恨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薄靳珩看着她和孩子们消失在餐厅方向,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划出几道无意义的痕迹。心脏那片空洞,呼啸着灌进更冷的寒风。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墙壁,一点点站了起来。双腿麻木刺痛,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他不能倒在这里。不能再让她看到自己更加不堪的模样。
他扶着墙,一步一挪,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踉跄着走向与餐厅相反方向的书房。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承载着灵魂被碾碎的重量。
林峰见状,立刻示意医生上前搀扶,却被薄靳珩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他不需要。
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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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食不知味。
苏辰星难得地安静,小口小口喝着牛奶,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妈妈面无表情的脸。苏月曦几乎把整个小脸都埋进了碗里。苏星河则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举止依旧无可挑剔,只是过于沉静。
苏晚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粥。她能感觉到孩子们的不安,心中一阵刺痛。她放下勺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吃完早餐,妈妈陪你们去游戏室,好不好?”
苏辰星眼睛亮了一下,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王管家端着一个精致的木质首饰盒走了过来,神色恭敬却难掩一丝异样。
“苏小姐,这是整理您之前衣物时,在行李箱夹层里发现的。”王管家将首饰盒放在苏晚手边,“似乎是您的私人物品。”
苏晚的目光落在那个眼熟的首饰盒上,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
这是她在法国时用的一个旧首饰盒,里面装的并非什么贵重珠宝,而是一些对她有特殊意义的小物件,包括……她之前一直在服用的、用来调理因为当年流产和早产三胞胎而受损身体的药物。回国前,她特意将没吃完的药换了普通维生素的瓶子,和这些杂物一起塞进了行李箱夹层,后来事情纷乱,竟忘了处理。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盒子,淡淡道:“谢谢,放着吧。”
王管家躬身退下。
苏晚拿起那个首饰盒,指尖有些发凉。她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打开。
“妈妈,这是什么呀?”苏辰星好奇地问。
“没什么,一些旧东西。”苏晚将盒子放到一旁,站起身,“妈妈先去放一下东西,你们慢慢吃。”
她拿起首饰盒,走向主卧套房。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起身离开后,苏星河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她背影和那个被留下的首饰盒上停留了片刻。
苏晚回到主卧,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打开首饰盒,里面果然躺着那个她换了标签的白色小药瓶,混在一堆零零碎碎的发夹、旧照片之间。
她拿起药瓶,拧开,倒出两粒在手心。白色的圆形药片,和她之前偷偷放进薄靳珩口袋里的那两粒,在外观上几乎一模一样。
一种荒谬的、冰凉的讽刺感,攫住了她。
就是因为这个……阴差阳错,引发了后来一连串的误会、猜忌,直至昨晚那场彻底撕破所有伪装的、血淋淋的真相揭露。
她握紧了药瓶,指节泛白。
忽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停在门口。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
苏晚浑身一僵。
门被从外面推开。
薄靳珩站在门口。他已经简单清理过自己,换下了那身狼狈的西装,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额角的伤口贴上了干净的纱布。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灰败,却无法掩盖。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苏晚手中那个敞开的首饰盒,以及她紧紧攥着的、那个眼熟的白色小药瓶上。
空气,瞬间凝固。
薄靳珩的瞳孔骤然收缩,刚刚勉强压下去的、关于那两粒不明药片的记忆,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怀疑,愤怒,以及一种被愚弄的巨大羞辱感,混合着昨夜尚未散尽的痛苦和绝望,轰然冲垮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一步步走进房间,眼神死死盯着苏晚手中的药瓶,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不敢置信而颤抖: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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