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警示灯光在主控室里无声地旋转,映照着苏晚苍白如纸却异常沉静的脸。安德森领命而去,沉重的合金门在她身后闭合,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孩子们被紧急转移时发出的轻微骚动。世界仿佛被压缩到了这个布满屏幕和指示灯的空间,而她的心脏,正为千里之外那片未知山峦中的枪声和某个男人倒下的身影而疯狂擂动。
恨吗?当然。那恨意早已融入骨血,是支撑她走过无数暗夜的力量。但此刻,当“薄靳珩中弹”的消息伴随着电流噪音刺入耳膜时,那恨意的冰层下,某种更加原始、更加汹涌的东西轰然决堤——那是不允许!不允许他就这样死在一个肮脏的陷阱里!不允许曦光还未曾真正认识父亲就永远失去!不允许她和他之间那笔纠缠着血与泪、罪与罚的烂账,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充满背叛的方式被强行勾销!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凝聚成冰冷的锋芒。她坐回主控台前,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地开始操作。
第一步,信息织网。 她同时激活了三条加密线路。一条直连沈心怡,将情况简要告知,要求她动用所有媒体和调查人脉,在舆论上对“暗河”施加最大压力,并尝试通过非官方渠道向L国及周边国家施压,要求其关注边境山区“不明武装交火”事件。第二条线路连接北境的情报分析小组,指令他们将接收到的最后坐标和混乱音频进行深度分析,尝试剥离背景噪音,识别武器型号、人员数量、甚至口音,任何细节都可能成为线索。第三条线路,则通向那两个西方情报部门的“非官方”联络点。苏晚的措辞冷静而极具煽动性:
“‘暗河’最高级别叛逃者‘使者’,携带其组织核心机密,于L国边境坐标xxx,YYY区域,正被‘暗河’最精锐的‘清道夫’部队围攻。同时,我方一名掌握关键金融情报及‘暗河’亚太网络核心信息的合作者亦被困其中,身负重伤。贵方若有意获取‘使者’手中之物,或清除该地区‘暗河’有生力量,眼下是唯一窗口。我方仅提供情报,不参与直接行动,但要求共享任何关于我方合作者下落的讯息。”
她将“薄靳珩”模糊为“掌握关键信息的合作者”,既提供了足够诱惑的筹码,又避免了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可能引发的更多麻烦。消息发出,如同将燃烧的火把投入干燥的灌木丛。
第二步,资源激活。 北境领地虽然隐蔽,但并非与世隔绝。薄靳珩多年经营,在全球一些关键节点埋下了不为人知的“种子”。苏晚调出那份只有她和安德森知晓的“沉睡资源”清单。她选中了三个:一个是在东欧拥有合法安保公司外壳、实则提供灰色地带服务的雇佣兵团体;一个是活跃在黑海地区的、擅长渗透和情报交易的地下信息网;最后一个,则是一个与薄靳珩有旧、欠着他大人情的国际军火掮客。她通过预设的密语和渠道,发出了简短的指令和预付的高额佣金,要求只有一个:不惜代价,向L国边境坐标区域渗透,搜寻并尽力保护一名重伤的亚裔男性(附上薄靳珩的模糊体征描述),同时制造混乱,牵制任何追击力量。
第三步,内部固守。 她调出地下核心掩体的实时监控。画面显示,孩子们已在安德森和核心护卫的护送下,安全进入那个如同钢铁堡垒般的深处。曦光似乎被紧张气氛感染,小声抽泣着,被保育员紧紧抱在怀里安抚。苏晚看着女儿的小脸,心尖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对着麦克风,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曦光乖,妈妈在。爸爸……会没事的。”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孩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做完这一切,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她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虚脱。主控室内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数据流。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沈心怡最先回馈了信息。 她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来,带着熬夜的沙哑和紧绷:“消息已放出去了,几家有影响力的国际媒体已经开始跟进‘边境交火’传闻。我给L国几个反对党议员和民间人权组织也匿名发了材料,他们正就‘政府纵容武装分子在边境活动’向当局质询。压力正在形成,但见效需要时间。另外……我通过一个非常规渠道,黑进了该区域某个民用通讯基站的历史记录,在你们信号中断前后,捕捉到几段模糊的、非本地口音的通讯片段,正在分析。”
“谢谢,心怡。”苏晚低声道,“继续施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紧接着,是北境情报小组的分析结果。 音频经过降噪和增强,背景里的爆炸声被识别为至少两种型号的肩扛式火箭弹和大量自动武器。交火激烈程度远超一般遭遇战。在一片嘈杂中,他们剥离出一句用俄语喊出的命令:“……优先清除二号目标(指薄靳珩)!夺取他身上的所有物品!” 以及另一句用英语喊出的、充满惊怒的:“他们有埋伏!我们被卖了!‘使者’是饵!”
果然。“使者”的叛逃本身可能就是“暗河”设下的、针对薄靳珩或任何对“钥匙”感兴趣势力的局!薄靳珩赌错了,踏入了精心准备的杀戮场。
苏晚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那血腥的场景。她问:“能确定我方人员最后的位置吗?哪怕大概方向?”
“最后有效信号源位于坐标点东南方约一点五公里处的一个山谷入口。信号消失前,有持续向东南方向移动的迹象,但速度很慢,可能……是在拖拽伤员或遭遇阻击。”
东南方向……一点五公里……山谷……
苏晚迅速调出该区域的卫星地图(虽然是数月前的旧图)。那片区域地形复杂,山谷交错,植被茂密,是理想的伏击地点,也是……绝佳的藏身和逃脱路线,如果运气够好的话。
来自西方情报部门的反馈出乎意料地快。 其中一个部门用隐晦的外交辞令回复:“感谢提供信息。该区域局势复杂,我方会予以必要关注。” 但另一个部门,显然更具攻击性,回复直接得多:“信息已收到。我方有资产在邻近区域。若确认目标价值,会考虑介入。保持频道畅通,等候进一步指示。”
有资产在邻近区域!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有快速反应部队或侦察单位就在附近!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机会,也是新的风险。这些国家机器一旦介入,局面将更加不可控,薄靳珩也可能从“合作者”变成各方争夺或灭口的对象。
但她别无选择。溺水之人,连稻草也要抓住。
“告知他们,我方合作者携带的信息,可能包括‘暗河’未来三年在欧亚地区的资金转移路线和部分渗透人员名单。”苏晚对负责这条线的分析员说,临时编造出更有诱惑力的筹码,“务必强调其重伤状态,急需医疗救援,时间就是生命。”
时间在焦灼中又过去两个小时。 北境已完全被夜幕笼罩,只有安全屋的灯光如同孤岛上的灯塔。孩子们在地下掩体安置妥当后,安德森返回了主控室,向她点头示意一切平稳。
就在这时,一条来自那个东欧雇佣兵团体的加密讯息,突兀地跳上了屏幕,内容极其简短:【已抵近区域。交火基本停止。发现多处战斗痕迹及尸体,多为‘清道夫’装束。未发现指定目标。发现疑似撤离痕迹,向东南更深山区延伸。有第三方武装人员活动迹象,身份不明。继续追踪。】。
交火停止……未发现目标……疑似撤离痕迹……第三方武装……
薄靳珩还活着?至少没有被当场击毙或俘虏!他可能被自己的人带着,或者……被别的什么人带走了?那些身份不明的第三方武装,会是哪一方?西方情报部门的人?还是“暗河”的另一支队伍?或者是……当地势力?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微弱却顽固地亮了起来。
“让他们继续追踪,保持隐蔽,重点是找到人,确认状态。如有必要,可与不明武装接触试探,但避免冲突。报酬加倍。”苏晚立刻回复。
几乎同时,那个地下信息网也发来了消息,他们的情报更细致一些:【根据零星目击(当地牧民)和无线电监听碎片综合:约六小时前,山区发生激烈战斗。约三小时前,枪声渐稀。有目击称看到约十余人(部分带伤)携至少两副担架,沿‘幽灵峡谷’方向深入。另有至少两股不同装备的小股武装也在向该方向运动,彼此似乎有戒备。‘幽灵峡谷’地形险要,传闻有废弃矿山和冷战时期遗留工事,易守难攻,也易迷失。】
幽灵峡谷……废弃工事……这或许是他们暂时的藏身之所,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苏晚将这条信息同步给了雇佣兵团体和沈心怡,也通过特定方式,匿名透露给了那个表现出兴趣的西方情报部门。她要让水更浑,让所有觊觎者都进入那片峡谷,相互牵制,为可能还活着的薄靳珩,争取一线生机。
做完这些,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胃里空得发慌,却什么也吃不下。安德森默默递过来一杯温水。苏晚接过,水温透过杯壁传递到冰冷的指尖。
“苏女士,您需要休息。这里有我看着。”安德森低声道。
苏晚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盯着屏幕上那片被标记出来的、代表“幽灵峡谷”的阴影区域。“我等他……有确切消息。”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千里之外那个男人的生死。恨意依然是她情感的基石,但在此刻,那恨意被一种更强大的、不允许他如此轻易退场的执念所覆盖。他们之间的账太复杂,太沉重,必须由他们自己来了结,而不是以一个肮脏的背叛和一场山间的伏击作为终点。
夜,更深了。北境极地的风在屋外呼啸,如同亘古的哀歌,也如同不屈的战鼓。
苏晚握紧了水杯,仿佛能从这微弱的暖意中汲取力量。她望向窗外无垠的黑暗,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片同样被黑暗笼罩的异国山峦。
薄靳珩,撑住。
无论你被谁带走,无论你在哪里。
我会找到你。
我们的账,还没算完。
孩子们……还在等你。
所以,给我活着,从那个见鬼的峡谷里……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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