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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烈那充满力量与野心的宣言,如同沉重的铅块,砸在这片扭曲而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不休。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诡物能量残渣,混合着雷烈身上新生的、更加暴戾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林默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额头布满冷汗。强行与那些充满痛苦和绝望的怨灵共鸣,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负担。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各种负面情绪的碎片仍在意识深处翻腾,让他一阵阵恶心反胃。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雷烈。对方高大的身躯在惨白壁光的映照下,投下扭曲而庞大的阴影。雷烈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满足,仿佛刚才那场危险的冲突,不过是他的一场酣畅淋漓的狩猎,而收获的猎物,已然化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
“看到了吗?林默!”
雷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训诫意味。
“这就是我的道路!畏惧和谨慎只会让你们止步不前!只有吞噬,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林默没有立刻反驳。他艰难地调动着几乎枯竭的精神力,试图平复脑海中混乱的噪音,同时感受着雷烈身上那明显增强、却又透着一丝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强行吞噬那种充满毁灭与侵蚀特性的力量,绝非没有代价。雷烈此刻的强势,更像是一种对内在风险的外在掩饰,一种饮鸩止渴的疯狂。
“这里的诡物,这里的能量,都将是我们的养料!”雷烈的手臂猛地一挥,指向身后那个缓缓旋转、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他的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这座收容所的秘密?核心?契约?等我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它们自然会被我踩在脚下!”
“我会成为这里的主宰!而不是像你们一样,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出路’!”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打在林默的心上,也敲打在旁边苏媛和阿哲的心上。
苏媛依靠着冰冷扭曲的墙壁,勉强站立。她的左臂夹板在之前的怨灵冲击下已经出现了裂痕,阵阵刺痛不断传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依旧保持着冷静和锐利。她看着雷烈,如同在观察一个危险且不可控的实验体,快速分析着他状态的变化和潜在风险。
阿哲则瘫坐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他近距离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种项圈套向脖颈的冰冷触感仿佛还残留着。他看着状若疯狂的雷烈,又看看精神萎靡的林默和身受创伤的苏媛,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攫住了他。在这种纯粹力量至上的环境下,他的技术和知识显得如此苍白。
“主宰?”林默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因为精神的透支而有些沙哑,但却异常清晰,在这诡异的空间里穿透了雷烈的宣言,“雷烈,你确定你是在掌控力量,而不是在逐渐被力量同化,变成这座收容所希望你变成的…某种‘养料’或者‘容器’吗?”
他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雷烈营造出的强大气场。
雷烈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你说什么?”
“收容所发布任务,让我们收集诡物,甚至允许我们‘借用’它们的力量。”林默支撑着站起身,尽管脚步有些虚浮,但目光坚定地迎向雷烈,“这本身就是一种引导,或者说,一种筛选。它在观察,什么样的收容员能走到最后,能以什么样的方式使用这些力量。”
他指向地上那摊黑色晶体的碎片:“你刚才吞噬的那股力量,充满了毁灭和虚无的意志。你真的以为,它在被你吞噬的过程中,没有在你灵魂深处留下任何印记吗?就像你之前使用的那些诡物,每一次借用,都在你身上刻下‘代价’。吞噬,不过是另一种形式、可能更加剧烈的‘借用’罢了!”
林默的话语,引动了苏媛的思考,她虚弱地补充道:“林默说得对…雷烈,你的生命体征和精神波动数据显示,你在吞噬后虽然能量层级上升,但稳定性急剧下降,体内多种诡物能量出现排斥反应迹象,精神侵蚀指数也在飙升…这非常危险!”
“危险?”雷烈嗤笑一声,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力量本身就伴随着危险!只要够强,就能压制一切危险!你们这种瞻前顾后的懦夫思维,才会永远被困在原地,像待宰的羔羊!”
他彻底失去了与林默争辩的耐心。在他看来,林默的理论不过是弱者为自己的无能寻找的借口。
“我没空再跟你们废话。”雷烈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个黑色漩涡,“既然这里藏着更强的‘养料’,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竟不再有丝毫犹豫,周身浮现出暗红与惨绿交织的能量光晕,如同一个移动的能量风暴,一步踏出,径直冲向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漩涡!
“雷烈!等等!”林默出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雷烈的身影在接触到漩涡边缘的瞬间,那扭曲的黑暗仿佛水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将他整个吞没,消失不见。漩涡依旧缓缓旋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廊道里,只剩下林默、苏媛和阿哲三人,以及一片死寂。
雷烈的离开,并没有带来轻松,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他就像一颗投入平静(尽管这平静充满诡异)湖面的巨石,不仅激起了涟漪,更可能引动了湖底更深沉的黑暗。
“他…他就这么进去了?”阿哲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个漩涡后面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苏媛捂着左臂,艰难地走到林默身边,她的数据分析头脑仍在运转:“从能量形态看,那个漩涡极不稳定,可能连接着更底层的规则乱流区,或者…是某个强大诡物的巢穴。雷烈这样贸然闯入,生存几率…”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默沉默着。他何尝不知道雷烈的行为无异于自杀?但他更清楚,自己无法改变雷烈的决定。两人的道路从本质上已经背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雷烈。当前最重要的,是处理好他们自己的处境。
他先走到苏媛身边,检查她的左臂:“伤势怎么样?”
“骨头应该没再移位,但肌肉和韧带拉伤更严重了。”苏媛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需要真正的医疗处理,在这里只能勉强固定。”
林默点点头,又从自己的备用衣物上撕下布条,帮苏媛重新加固了一下夹板。他的动作很小心,但依旧牵扯到苏媛的伤处,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对…对不起。”阿哲在一旁看着,满脸愧疚,“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不怪你,阿哲。”林默处理好苏媛的伤势,转向他,语气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面对那种层面的攻击,你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拍了拍阿哲的肩膀,试图传递一些力量:“现在,我们需要你振作起来。”
阿哲抬起头,看到林默眼中虽然疲惫却依旧清亮的光芒,那光芒里没有指责,只有信任和期待。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乱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我能做什么?”
“观察,记录。”林默指着周围扭曲的墙壁和地上那些诡物的残骸,“用你的眼睛,用你的脑子。这里的每一个符号,每一丝能量残留,都可能隐藏着信息。苏媛需要休息,而我…”他顿了顿,“我的共感在这里受到干扰太大,需要时间恢复。现在,你是我们唯一的‘眼睛’。”
这份信任让阿哲感到一丝温暖和责任。他用力点头,拿出身上仅存的、还能勉强工作的一个小型记录仪和一支笔(纸质笔记本在之前的混乱中丢失了),开始强迫自己专注于周围的环境,记录那些流动的符号和能量读数,尽管后者依旧混乱不堪。
林默则走到那黑色漩涡前,保持着安全距离,仔细观察。他没有再试图用共感去探测,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只是用肉眼观察着漩涡旋转的规律(如果存在的话),感受着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特性。
漩涡如同一个永恒的、沉默的深渊,散发着冰冷的吸力,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入其中。雷烈进入后,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或能量爆发,这反而更让人不安。
“我们…要跟进去吗?”苏媛靠在墙边,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林默转过身,看向苏媛和阿哲。苏媛受伤不轻,精神力消耗也大;阿哲惊魂未定,战斗力几乎为零;而自己精神透支,共感能力暂时半废。以他们目前的状态,贸然进入一个未知且显然极度危险的区域,生存几率微乎其微。
他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这片诡异的廊道。
“不,我们暂时留在这里。”
这个决定让阿哲有些意外,也让苏媛投来询问的目光。
“雷烈选择了一条看似捷径,实则可能是绝路的激进方式。”林默解释道,他的思维在压力和疲惫下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他的闯入,或许会帮我们探明一部分危险,但也可能惊醒我们无法应付的存在。我们现在进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成为累赘,或者…陪葬。”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们不觉得这里本身,就隐藏着巨大的信息吗?‘上层隔离区’,‘规则的底层代码’,这些墙壁上流动的符号…雷烈只看到了可以用来吞噬的力量,但我感觉,这里真正的价值,可能在于这些‘信息’本身。”
他指向那些如同活物般在墙壁上蜿蜒流动的奇异符号。
“理解它们,或许比单纯获取力量更重要。这可能是我们理解收容所本质,找到真正‘出路’的关键。”
苏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同的光芒。作为研究者,她本能地对这些未知的“知识”抱有极大的兴趣。“没错…如果能破译这些符号,哪怕只是一小部分,都可能让我们对收容所的运行机制有颠覆性的认识。”
“可是…这里也不安全啊。”阿哲担忧地看着四周扭曲的空间和那个令人不安的漩涡,“万一再来几个刚才那样的诡物…”
“风险确实存在。”林默承认,“但相比于盲目闯入未知,留在一个相对‘熟悉’的危险环境里,至少我们还能有所准备。而且…”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些流动的符号上,一种奇特的直觉在心中涌动。
“我总觉得,这些符号…似乎在表达着什么。它们不是随机出现的。雷烈的闯入和战斗,似乎…让它们产生了一些变化。”
经他提醒,苏媛和阿哲也仔细看去。果然,那些符号流动的速度和组合方式,似乎与之前有了一些细微的差别,仿佛在重新排列组合,试图构成新的信息。
“我们需要时间。”林默最终做出了决断,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仿佛磐石,在这动荡诡异的环境中,为团队定下了锚点,“我们需要在这里休整,治疗伤势,恢复精神力。同时,尝试解读这些符号。”
“这是我们选择的道路。或许更慢,更艰难,但至少,我们是在用我们自己的方式,去探寻真相,而不是沦为力量的奴隶。”
他看向苏媛和阿哲,眼神清澈而坚定:
“如果这座收容所真的是一场考验,那么我相信,真正的‘出路’,绝不会留给一个只懂得破坏和吞噬的疯子。”
“我选择留下。选择理解。选择…走我们自己的路。”
这一刻,林默的抉择,清晰地划下了与雷烈彻底分道扬镳的界限。一条是充满力量与毁灭的捷径,一条是布满荆棘与未知的漫漫长路。
他的选择,将决定他们三人,乃至整个团队未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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