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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低沉的、源自意识的嗡鸣在持续作响,如同一个古老心脏的缓慢搏动,每一次跳动都让三人的灵魂随之震颤。阿哲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他感觉自己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可能招致毁灭性的打击。
苏媛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他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只能惊恐地看着那块近在咫尺的调色板。它的表面涟漪越来越明显,木质纹理仿佛活了过来,在缓缓蠕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注视感”牢牢锁定了他。
“林默……”苏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虚弱,她看向刚刚勉强站稳的林默,眼中充满了希冀与担忧,“它…它可能是在‘感知’我们。你的能力……或许……”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无比明确。在这个科技失效、武力耗尽的绝境,林默那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共情能力,成了黑暗中唯一可能指引方向的微光。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中依旧残留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感。他明白苏媛的意思,也清楚自己此刻肩负的责任。他看了一眼几乎被恐惧吞噬的阿哲,又望向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调色板。
“我…试试。”他的声音沙哑,但带着一种决绝。
他闭上眼睛,并非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更专注地转向内心。他尝试着放松紧绷的精神,不再去抵抗那无处不在的嗡鸣和压迫感,而是像过去几次成功感知诡物残留时那样,小心翼翼地放开了自己的心灵壁垒,试图去“触碰”那股正在苏醒的意志。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在这种地方,对一个未知的、显然是规则核心的存在敞开内心,无异于将灵魂暴露在致命的辐射下。但此刻,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起初,涌入他意识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破碎的色彩、扭曲的线条、毫无意义的噪音碎片……如同将整个崩溃的迷失域直接塞进了他的大脑。剧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猛烈,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碎。
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精神的过度透支使得这种感知行为本身就成了巨大的负担。
“林默!”苏媛和阿哲同时惊呼。
林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坚持。他咬紧牙关,在精神的狂风暴雨中努力稳住“船身”,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混乱的信息,而是像潜水者潜入深海,屏住呼吸,向着那嗡鸣声最核心、最沉重的源头“下潜”。
他忽略那些尖叫的色彩,忽略那些哀嚎的线条,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低沉的、规律的意识搏动上。
渐渐地,周围的混沌噪音似乎减弱了一些。那嗡鸣声在他“耳”中变得越来越清晰,不再仅仅是声音,开始携带……信息。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本质的东西——情绪和概念。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
这悲伤如此浩瀚,如此古老,仿佛沉积了千万年的时光。它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的人或事,而是源于一种存在的状态——一种被禁锢、被遗忘、被迫承载着不属于自身的光怪陆离的……永恒孤寂。
这调色板,这个规则的“锚点”,它本身就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它维系着这个疯狂的世界,自身却被这疯狂所侵蚀、同化。
紧接着,是迷茫。
它似乎忘记了自身的来历,忘记了为何要在此地履行“锚点”的职责。它只记得一种“必须如此”的本能,就像行星必须围绕恒星旋转。但这种本能背后是巨大的空洞和疑问。
最后,是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悲伤和迷茫淹没的……渴望。
渴望宁静。
渴望终结。
渴望从这永无止境的色彩牢笼中……解脱。
这些情绪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林默的意识。他被那巨大的悲伤感染,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被那深沉的迷茫缠绕,几乎要忘记自己身处何地、为何而来;甚至被那解脱的渴望所诱惑,产生了一种就此放弃、融入这片混沌的冲动。
“不……”林默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利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他不能沉沦于此,他必须找到“生路”!
他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开始在这些汹涌的情绪中,寻找更具体的“意象”或“记忆碎片”。
恍惚中,他“看”到了一幅画面:
不是一个具体的场景,而是一种感觉——一只无形的手,握着一支同样无形的“笔”,在这块调色板上涂抹。不是创作,而是覆盖。用一种深沉、宁静、包容一切的“色彩”(那更像是一种概念),覆盖掉调色板上那些失控的、狂乱的、代表“梦魇”的油彩。
每一次覆盖,调色板的嗡鸣就会短暂地变得平和,那深沉的悲伤也会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覆盖……
这个概念如同闪电般划过林默几乎被冻结的思维。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深海窒息中回归。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但更深处,却燃起了一点明悟的火光。
“怎么样?”苏媛急切地问道,她看到了林默眼神的变化。
阿哲也紧张地望过来,虽然身体依旧僵硬,但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它……很痛苦。”林默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确定,“它在悲伤,因为它被这里的疯狂污染、禁锢。它想得到……‘覆盖’。”
“覆盖?”苏媛迅速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大脑飞速运转,“用什么东西覆盖?怎么覆盖?”
林默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那块调色板,以及它周围那片刚刚被“悲伤之蓝”和“愤怒之红”肆虐过,此刻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空白”的区域。那里并非没有颜色,而是色彩失去了狂躁的属性,变得温顺、死寂,如同被漂白过。
“用……‘无’?或者说,用‘宁静’?”林默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将那种玄妙的感知转化为具体的策略,“它需要的不是新的颜色,而是让那些疯狂的色彩……‘沉寂’下去。刚才我们击溃‘悲伤’和‘愤怒’,那片区域的变化,可能就是关键!”
苏媛立刻明白了林默的意思。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空白”区域,又看向调色板上依旧在缓缓蠕动、代表着其他疯狂情绪的色彩斑块。
“我明白了!它不是要我们添加什么,而是要我们‘中和’或‘平息’掉上面所有活跃的、代表梦魇的概念色彩!”苏媛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用我们自身……或者用我们所能调动的、相反的概念力量,去‘覆盖’它!让这块调色板恢复‘空白’!”
这个解读让阿哲也恍然大悟。调色板是规则锚点,但它被画家的疯狂梦魇污染了。收容它,不是拿走它,而是“净化”它!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谁去覆盖?
怎么覆盖?
覆盖的代价是什么?
调色板散发出的意识嗡鸣和压迫感丝毫没有减弱,阿哲依旧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显然,单纯的“理解”并不足以解除危机,他们需要行动。
而行动,意味着必须有人,再次直面那块苏醒的、蕴含着庞大而混乱意识的规则之物。
林默看着前方僵硬的阿哲,又看了一眼虚弱不堪的苏媛,没有任何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迈开了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那块泛着涟漪的古老调色板,朝着被无形之力禁锢的阿哲,坚定地走了过去。
他的眼中,倒映着那片混乱的色彩,以及其下深藏的、无尽的悲伤。
他要去完成那最后的——“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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