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字,让在场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沐放戎马一生,断骨淌血也未曾皱过一下眉头。
可此刻,他看着床上那个小小的、眼睛睁得大大却毫无焦距的女儿,感觉天都塌了。
萧北辰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眼眶瞬间红透。
言子澈死死咬着嘴唇,垂在身侧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连虎王“大猫猫”都在不安地踱着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小渔儿……”
沐放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摸摸女儿的脸。
可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怕。
他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了这个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脆弱的瓷娃娃。
“爹……爹?”
床上的沐渔,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的小脑袋微微转动,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来。
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依旧澄澈,却像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雾,空洞得让人心碎。
“爹爹……天黑了吗?”
她奶声奶气地问。
“为什么……我看不到灯笼了?”
沐放再也忍不住,这个铁打的汉子,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萧北辰别过头,不忍再看。
谢知微闭上眼,满心都是无力感。
沐渔感觉不到他们的悲伤。
她只是有点奇怪。
周围那么安静,爹爹怎么不回答她的话?
她试着从床上坐起来。
身体还有些软绵绵的,但身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了。
她的小手在床上摸索着,摸到了柔软的被子,摸到了冰凉的床沿。
然后,她的小脚丫探出去,踩在了坚实的地板上。
“小渔儿,别动!”
沐放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想要抱住她。
沐渔却摆了摆小手。
“爹爹,我没事啦。”
她歪着头,认真地“听”着房间里的一切。
爹爹的呼吸声,很重,像打雷。
北辰哥哥的呼吸声,很急,像小狗喘气。
知微哥哥的呼吸声,很轻,但是乱糟糟的。
子澈哥哥……他好像在磨牙。
很奇怪。
她明明看不见了,但脑海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个人的位置。
不只是位置。
她还能“感觉”到他们身上不同的“味道”。
爹爹身上,是悲伤的灰色,混着浓浓的爱护,像一大团温暖的棉花。
北辰哥哥身上,是愤怒的红色,还有心疼的粉色。
知微哥哥是自责的蓝色。
子澈哥哥是懊恼的青色。
这些“味道”和“颜色”在她脑海里交织成一幅画。
一幅她不用眼睛也能“看”懂的画。
这就是……看不见之后的世界吗?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只是……
她伸出小手,在空中摸了摸。
什么都抓不到。
以后再也看不到爹爹的胡子茬了。
也看不到北辰哥哥的傻笑了。
更看不到知微哥哥给她做的、五颜六色的漂亮糖果了。
想到这里,沐渔的小嘴一瘪,终于感觉到了委屈。
“哇——!”
她还是哭了。
哭得惊天动地。
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疼痛。
是因为以后可能再也分不清哪块点心更好看了!
这可太亏了!
她这一哭,整个安国郡主府的人心都碎了。
沐放手足无措地抱着她哄。
萧北辰急得团团转,差点要把自己的佩剑给掰了。
接下来的几天。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丁点声音、一个不留神,就会让那个小小的身影磕到碰到。
府里所有的桌角、椅腿,都被包上了厚厚的软布。
地上铺满了最柔软的西域地毯。
沐渔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从她的卧房,到外面的小花厅。
她适应得很快。
或者说,一个四岁半孩子的世界里,还没有那么多对“失去”的深刻感悟。
她只是觉得,这个新“游戏”有点麻烦。
走路要伸着手。
吃饭要用手摸索。
上茅房……要嘉宁公主或者秦筝领着。
最让她苦恼的是,她意识之海里的那个“福气池塘”,水位涨得特别慢。
因为她看不见,大家都不让她出门,她连“做好事”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天,管家福伯领着一个新来的小丫鬟进了花厅。
“郡主,这是新来的侍女,叫春桃,以后就由她专门伺候您。”
福伯的声音里满是慈爱。
“春桃,快给郡主请安。”
那个叫春桃的丫鬟立刻跪下,声音怯生生的。
“奴婢春桃,见过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沐渔正坐在小凳子上,用小勺子笨拙地挖着碗里的杏仁豆腐。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
她“看”到了一团新的颜色。
淡淡的、谦卑的浅黄色。
这是普通下人该有的颜色。
可是在这浅黄色的底下,藏着一缕极细、极淡的灰色。
那灰色,带着一丝虚假。
“你叫春桃?”沐渔问,嘴里还含着一口杏仁豆腐,说话含含糊糊。
“是,奴婢叫春桃。”春桃恭敬地回答。
“你以前在哪里当差呀?”
“回郡主,奴婢家是城南的,因为家里穷,爹娘才把我卖进府里。”
春桃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要是在以前,沐渔肯定会心软,把自己碗里的杏仁豆腐分她一半。
可现在……
她“感觉”到,随着春桃的回答,那缕灰色,轻轻地扭动了一下。
“哦。”
沐渔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跟碗里的杏仁豆腐奋斗。
一旁的萧北辰和言子澈对视了一眼。
他们是奉了沐放的命令,寸步不离地守着沐渔。
这个叫春桃的丫鬟,是查过身家背景的,清清白白,没什么问题。
可他们总觉得,小渔儿的反应有点奇怪。
“郡主,您看不见,走路一定很不方便吧?以后就让奴婢当您的眼睛,扶着您走,好不好?”
春桃的声音温柔极了,透着一股关切。
沐渔停下了勺子。
她又“感觉”到了。
那缕灰色,又扭了一下。
而且,还散发出一股……让她鼻子有点痒痒的“味道”。
是谎言的味道。
沐渔忽然明白了。
她的气运之眼,不是消失了。
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它现在,是一个“人形小测谎仪”!
她放下勺子,冲着春桃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好呀。”
她清脆地回答。
“那你现在就扶我,去茅房吧。”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郡主。”
她走上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住沐渔的胳膊。
沐渔站起身,乖乖地让她扶着。
就在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沐渔突然开口。
“春桃姐姐。”
“奴婢在。”
“你喜欢吃西域的糖果吗?”
春桃的身体,猛地一僵。
扶着沐渔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沐渔“看”得清清楚楚。
那团浅黄色的外衣下,灰色的虫子,瞬间蜷缩成了一团!
它在害怕。
“郡主……您在说什么?奴婢……奴婢没吃过什么西域的糖果。”
春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沐渔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空洞的大眼睛“盯”着春桃。
“你骗人。”
她用最天真,也最笃定的语气,说出了这三个字。
“你身上的味道,和那个坏蛋二皇子,一模一样。”
“你也是个坏东西。”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萧北辰和言子澈猛地站起,瞬间一左一右地堵住了门口!
春桃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下意识地就想甩开沐渔逃跑!
可她快,萧北辰更快!
少年将军一个箭步上前,反手就扣住了她的命脉!
“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萧北辰的声音,冷得像冰。
春桃还想狡辩,可当她看到言子澈那双不像十岁孩童该有的、冰冷审视的眼睛时,心理防线崩溃了。
她瘫倒在地,抖如筛糠。
“是……是司空冥……不,是二殿下……”
“他……他让我来……来监视郡主的一举一动……”
“看看郡主她……是不是真的……瞎了……”
真相大白。
言子澈看着那个瘫软在地的丫鬟,又看了看站在原地、一脸平静的沐渔,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瞎了的沐渔,竟比他们所有视力完好的人,看得更清楚。
萧北辰让人把春桃拖了下去,关进了地牢。
他走到沐渔身边,蹲下身,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小渔儿,别怕,坏人已经被抓走了。”
沐渔摇了摇头。
“我不怕。”
她伸出小手,摸索着,准确地摸到了萧北辰的脸。
“北辰哥哥,我好像……有了一个新神通。”
她咧开小嘴,笑得像只偷吃了糖的小狐狸。
“以后谁再敢在我面前说谎。”
“我就让他……屁股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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