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来的那批丝绸，佐藤康弘催得紧。
丁陌接了这单生意，当天下午就去找陈世雄。陈世雄正在码头仓库里清点一批刚到的五金零件，见丁陌来了，连忙迎上来：“竹下先生。”
“有批货要出手。”丁陌开门见山，“三百匹广东丝绸，上等货，但时间紧，三天之内必须变现。”
陈世雄皱了皱眉：“三天？这么急？”
“对。”丁陌说，“价钱可以比市价低半成，但一定要快。你认识的那些布庄老板，有谁能一口吃下？”
陈世雄想了想：“闸北‘瑞昌祥’的刘老板，最近在囤货，胃口大。虹口‘大新绸缎庄’的王掌柜，手头也宽裕。法租界那边还有几家……不过竹下先生，这批货来路正不正？别到时候惹麻烦。”
“手续齐全，是商务处特批的。”丁陌说，“你只管找买家，别的一概不问。成交之后，给你一成佣金。”
一听有一成佣金，陈世雄眼睛亮了：“行，我马上去办！”
接下来两天，陈世雄跑断了腿。他先去找了“瑞昌祥”的刘老板，刘老板验了货，确实是好丝绸，但嫌量太大，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现钱。陈世雄又去找“大新绸缎庄”的王掌柜，王掌柜倒是能吃下，但压价压得狠，比市价低了一成半。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陈世雄急得嘴角起泡。最后还是青帮的李爷出了个主意：把货拆开，分给几家吃。他帮着牵线，找了五家规模中等的绸缎庄，每家吃六十匹，价钱虽然比整批卖略低，但好在快，现钱现货。
第三天傍晚，三百匹丝绸全部出手。陈世雄把一皮箱钱送到丁陌公寓，擦着汗说：“竹下先生，办妥了。按您说的价，扣掉我那成，剩下的都在这儿。”
丁陌打开皮箱看了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金条和现钞。他数出几沓，推给陈世雄：“辛苦了，这是额外的。”
陈世雄连连摆手：“这怎么行，说好一成就一成……”
“拿着。”丁陌坚持，“这次时间紧，你办得漂亮，该赏。以后还有这种急活，还得靠你。”
陈世雄这才收下，千恩万谢地走了。
丁陌把皮箱锁进保险柜，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
丝绸的事解决了，佐藤那边能交代了。对半分的利润，他能拿一半，数目不小。但这钱他不能全留着，得拿出相当一部分，用来维持他这张越来越大的网。
给山田的“技术咨询费”，给松本课长找古董的“活动经费”，帮高桥参谋还债的“借款”，给周处长外室的“彩头”……这些零零碎碎的开销，加起来不是小数目。
但这些都是必要的投资。每一分钱花出去，都在加固一张无形的保护网。
丁陌打开笔记本，翻到记录收支的那几页。最近开销确实大，但进项也不少：军统给的经费，佐藤这边生意的分成，还有之前皮革买卖的利润。算下来，勉强能维持平衡。
但这样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稳定的进项，也需要更高效地利用现有资源。
正想着，电话响了。
是苏念卿。
“竹下君，您要的15本古籍找到了，您明天随时可以过来取。”
丁陌心里一紧，但语气平静：“好，我明天有空过去取。”
这是他们的暗语，15本书是下午三点意思。看来是明天下午三点去接受紧急任务。
第二天下午三点，茶馆。
苏念卿今天脸色不太好，眼圈有些发黑，像是没睡好。她等茶上来，服务员退出去，才低声说：“杜站长要一批药，盘尼西林，至少五十盒。”
丁陌皱了皱眉：“五十盒？这么多？”
“前线急需。”苏念卿说，“价钱好说，但一定要快，一周之内。”
丁陌沉吟片刻：“盘尼西林现在是管制药品，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就算黑市有，量也没这么大。一周……太紧了。”
“所以才找你。”苏念卿看着他，“竹下，杜站长说了，只要你能搞到，价钱翻倍。而且以后站里对你的经费申请，一律开绿灯。”
丁陌没立刻答应，他在心里快速盘算。
盘尼西林他确实有门路。上次帮红党搞过一批，是通过铃木的商社，从瑞士洋行弄的。但那批已经送走了，现在再要五十盒，得重新安排。
而且这次是给军统的。军统和红党现在是虽然在合作，但是总有一战，他给红党运药的事，绝对不能让军统知道。两条线必须完全分开，不能有任何交叉。
“我试试。”丁陌最终说，“但不敢保证。这种药现在管控太严，我得找关系，打通关节，需要时间。”
“尽量快。”苏念卿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这么多。”
丁陌接过信封，捏了捏，厚度可观。他收进怀里：“我尽力。”
两人又聊了几句，苏念卿匆匆离开。她走时左右看了看，很警惕。
丁陌坐在茶馆里，慢慢喝完那杯已经凉了的茶。
盘尼西林……五十盒……一周……
时间紧，任务重，风险高。
但他必须接。杜月峰现在对他半信半疑，正需要这样的机会来巩固信任。而且经费翻倍，对他维持网络也是好事。
问题是，怎么弄到这五十盒盘尼西林，还不暴露其他渠道？
丁陌想到铃木。铃木的商社和瑞士洋行有长期合作，通过他们买药，最稳妥。但上次刚买过一批，这次又要五十盒，瑞士洋行那边可能会起疑。而且铃木这个人，给钱就办事，但嘴巴不一定严。万一他酒后失言，或者被什么人套出话来，就麻烦了。
得找个更隐蔽的渠道。
丁陌想到了佐藤康弘。
佐藤是商务参赞，有审批权。如果能让他以“领事馆医疗物资储备”的名义，从正规渠道调一批盘尼西林，那最安全。但佐藤会不会答应？这需要打点，需要交换。
还有运输问题。五十盒盘尼西林，体积不大，但价值高，目标明显。怎么从上海运出去，运到军统指定的地点，也是个难题。陈世雄的码头现在被多方盯着，走水路风险大。铁路呢？松井健一那边能不能帮忙？
丁陌脑子里快速运转着，一个个方案浮现，又被否决。
最后，他决定分三步走。
第一步，让铃木通过瑞士洋行买二十盒，这是合理数量，不会引起怀疑。第二步，让佐藤以领事馆名义调三十盒，这需要打点，但可以操作。第三步，运输分两路：水路走陈世雄的码头，但伪装成普通货物；陆路走铁路，通过松井的关系，混入其他物资里。
这样即使一路出事，另一路还能保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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