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来自日本分部的玉片，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路明非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神葬之所”，白王的遗迹，那双熔岩般的黄金瞳……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危险的舞台。卡塞尔内部的权力倾轧，在可能涉及另一位龙王苏醒的危机面前，似乎都显得格局小了些。
但他并没有立刻行动。冲动是魔鬼，尤其是在他精神力尚未完全恢复，且身处各方势力目光焦点之时。他需要谋划，需要借势，更需要一个“合理”的东渡理由。
他将玉片和相关信息牢牢封锁在自己心底，连芬格尔和楚子航都没有告知。不是不信任，而是此事牵连太大，知道的人越少，变数越小。
接下来的几天，路明非继续着他的“养病”生活，但暗中与芬格尔的情报交换更加频繁。他需要了解校董会的最新动向，了解日本分部的详细情况，了解一切可能与“神葬之所”相关的蛛丝马迹。
芬格尔虽然好奇路明非为何突然对日本分部如此“感兴趣”，但看在丰厚“信息费”的份上，还是将他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开动到了极致。
“日本分部，蛇岐八家，那帮家伙可是傲得很，跟总部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算是听调不听宣吧。”芬格尔一边啃着猪蹄一边在加密频道里打字，“现任大家长是橘政宗，一个老狐狸。执行局局长是源稚生，被称为‘天照命’，实力据说深不可测，是日本分部公认的王牌。他们内部好像也挺复杂，有激进的‘猛鬼众’一直在搞事情……”
“关于‘神葬之所’，有什么公开信息吗？”路明非问。
“公开信息？那玩意儿在日本混血种世界里都属于最高禁忌之一！传说那是埋葬‘神’的地方，具体是哪个神就众说纷纭了，有说是他们本土的伊邪那美，也有说是某种远古龙族……反正那地方邪门得很，靠近的海域常年风暴，磁场混乱，现代设备失灵，自古就是航船的坟墓。日本分部对其监控极其严密，严禁任何外人靠近。”
航船的坟墓……风暴……磁场混乱……路明非将这些关键词与玉片信息中那波涛汹涌的海面和雷电交加的山崖对应起来。看来，“神葬之所”的凶险，绝非虚言。
“最近日本分部有什么异常动向吗？”
“异常？嗯……根据有限的情报显示，蛇岐八家近期似乎加强了对沿海几个古老神社的管控，执行局的巡逻频率也提高了。另外，有未经证实的消息说，他们内部似乎在秘密搜寻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搜寻什么人？路明非心中一动，想起了玉片信息中那个在神社祭祀的画面。
就在他消化这些信息时，楚子航带来了校董会的最新动态。
“弗罗斯特校董联合了另外两位校董，正式向校董会提交了《关于加强对特殊血统学生监管及风险管控的议案》。”楚子航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路明非能听出其中的冷意，“议案中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措辞明显是针对你。他们要求对所有‘状态不稳定’或‘潜在风险过高’的学生，实行更严格的定期评估、限制活动范围，甚至……必要时进行‘预防性管控’。”
“预防性管控？”路明非嗤笑一声，“说得真好听，不就是软禁或者切片研究吗？”
楚子航点了点头：“校长和施耐德教授明确表示反对，认为这是对学术自由和学生权利的无理干涉。会议不欢而散，但弗罗斯特不会轻易放弃，他正在积极游说其他校董。”
路明非眼神冰冷。弗罗斯特这是贼心不死，想从制度上给他套上枷锁。如果他继续留在卡塞尔，势必会陷入无休止的内耗和审查之中，不仅束手束脚，还可能被对方找到借口真正实施“管控”。
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离开卡塞尔这个漩涡中心，而日本分部的这封“信”，正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借口和方向。
“师兄，”路明非看向楚子航，语气变得郑重，“我的‘病’，差不多该‘好’了。”
楚子航黄金瞳微闪，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做什么？”
“被动挨打不是办法。弗罗斯特想用规矩锁住我，那我就跳出他的棋盘。”路明非缓缓说道，“日本分部发来了加密信息，似乎那边遇到了些‘麻烦’，可能与龙族遗迹有关。我认为，作为卡塞尔的S级，有责任前去了解和协助。”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也能让某些人眼不见心不烦，不是吗？”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他清楚路明非的决定意味着什么。远离总部，深入一个关系微妙、内部情况复杂的分部，其风险甚至可能比留在卡塞尔更大。但他也明白，以路明非目前的状态，留在卡塞尔只会让矛盾激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离开，或许是打破僵局的最好方式。
“需要我做什么？”楚子航直接问道。
“两件事。”路明非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帮我争取到一个‘官方’的身份，最好是校长特派的调查员之类的，名正言顺。第二，在我离开期间，稳住狮心会，别让弗罗斯特的人趁机搞小动作。”
“可以。”楚子航答应得干脆利落，“校长那边，我会去沟通。”
楚子航的效率极高。第二天，昂热校长就亲自来到了路明非的“病房”。
银发的老人看着已经换下病号服、神色平静的路明非，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
“看来我们的小英雄恢复得不错。”昂热示意路明非坐下，目光锐利，“楚子航已经跟我说了你的想法。日本分部……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里水很深，但机遇与风险并存。”
他拿出一份准备好的文件，递给路明非：“这是校长办公室的特派令，任命你为卡塞尔学院特别调查员，前往日本分部进行学术交流，并协助处理当地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权限等级A，必要时可以调动分部部分资源。”
路明非接过文件，心中一定。有了这份特派令，他的东渡就有了官方背书，算是名正言顺。
“谢谢校长。”
昂热摆了摆手，神色变得严肃：“路明非，日本分部不同于总部。蛇岐八家历史悠久，内部派系林立，他们对总部并非完全信任。你此行，既是调查，也是代表总部的脸面。行事需谨慎，但该强硬时也绝不能退缩。记住，你背后站着卡塞尔。”
“我明白。”路明非点头。
“另外，”昂热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关于‘神葬之所’，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但那地方……很危险，比青铜城可能更加诡异。蛇岐八家对其讳莫如深，必然有其原因。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必要时，可以放弃任务。”
连昂热都如此郑重警告，路明非对“神葬之所”的危险性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我会小心的，校长。”
离开校长办公室，路明非回到宿舍，开始做最后的准备。他仔细检查了楚子航为他准备的装备——一套轻便但防御力不俗的作战服，几件基础的炼金道具，以及那柄象征着狮心会副会长的、古朴的“守夜人”复制品短剑。他将短剑小心地收好，这不仅是武器，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同时，他通过加密频道，再次联系了“青铜山养老休闲中心”。
【明明明明明白白的明】：要出趟远门，去日本。时间可能不短。
【不想加班的老唐】：日本？听说那边动漫和游戏业很发达！帮带点手办和限定游戏啊！
【康斯坦丁想养狗】：（发送了一个小狗挥手再见的表情包）路明非哥哥，注意安全。
【明明明明明白白的明】：嗯，会的。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不想加班的老唐】：放心！有我和康斯坦丁看着，青铜城稳如老狗！
得到老唐和康斯坦丁的回应，路明非心中稍安。有他们坐镇青铜城，至少后院不会起火。
一切准备就绪。
第二天清晨，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宿舍楼下。楚子航亲自来为他送行。
“航班已经安排好，抵达后会有人接应。”楚子航将一张机票和一个新的加密通讯器交给路明非，“保持联系。”
“师兄，卡塞尔这边，就拜托你了。”路明非接过东西，认真地说道。
楚子航点了点头，黄金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活着回来。”
没有更多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路明非拉开车门，坐进车里。轿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卡塞尔学院。
他透过车窗，回望着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城堡尖顶，心中没有离别的伤感，只有一种踏上新征程的决然。
弗罗斯特，校董会，卡塞尔的明枪暗箭……暂且放在身后。
现在，他的舞台，是那片笼罩在迷雾中的东方岛国。
棋子，已然过河。
接下来，就看这位执棋的“导演”，如何在新的棋局上，搅动风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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