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窖回到宿舍的过程,路明非几乎是被楚子航半拖半扶完成的。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脑海中不断闪回着那青铜巨钟碎裂、金色沙漏崩裂、燃烧阴影狂笑的骇人景象,以及那双最终被黑暗吞噬的、带着不甘与期待的黄金瞳。
“守护……平衡……”
那最后的意念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
楚子航将他安置在床上,看着他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模样,眉头紧锁。“需要叫医生吗?”
“不用……”路明非虚弱地摆了摆手,声音嘶哑,“让我……自己待会儿……”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医生,是时间,是去消化、去理解那强行塞入他脑海的、足以颠覆认知的真相。
楚子航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递过一杯温水,然后退到房间角落,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不再打扰。
路明非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金色的沙漏虚影在经历了冰窖深处的强烈共鸣与信息冲击后,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维持自身平衡的“陀螺仪”,其表面隐隐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与那破碎青铜钟壁上类似的、星辰生灭般的古老纹路。旋转之间,散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秩序波动,更带上了一丝仿佛源自万古之前的、沉重的沧桑与悲怆。
它不再是单纯的“时之沙”碎片,更像是一个承载了陨落“守护者”部分记忆与意志的……遗物。
路明非尝试着,不再仅仅将其视为工具去“驱使”,而是如同面对一位逝去的先辈,去“倾听”,去“感受”。
更多的碎片信息,如同解冻的溪流,缓缓流淌过他的心间。
他“看到”了那场导致“守护者”陨落、“裁决之钟”破碎的战争的零星片段——那并非通常意义上的两军对垒,而是规则层面的侵蚀与对抗。燃烧的阴影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概念的污染,一种对“秩序”本身的憎恨与颠覆。它们扭曲时间,篡改因果,将稳定的现实撕裂出无数通往混乱与虚无的裂痕。
“守护者”们依托“裁决之钟”与“时之沙”的力量,艰难地维系着摇摇欲坠的平衡,修补着被撕裂的现实规则。但阴影无穷无尽,侵蚀无孔不入。最终,钟声喑哑,沙漏将倾……
而在最后时刻,那位最后的守护者,剥离了自身核心的法则与力量,封入石匣,将其掷向了……未来。一个可能存在“变数”的、尚未被阴影彻底染指的时间节点。
路明非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个被选中的“未来”,那个“变数”……难道就是他路明非所在的这个时代?他就是那个被寄予了最后期待的……继任者?
所以莎乐美·梵卓会称他为“平衡使者”?所以她代表的、信奉绝对秩序的梵卓家族,会对他的出现如此警惕?因为他们深知那场古老战争的可怕,深知“平衡”被打破后的后果?
所以弗罗斯特文件上会有那个沙漏水印?他是否也知道些什么?甚至……他与那些燃烧的阴影,是否存在某种关联?那份“焦灼”的气息,是因为他也感受到了威胁,还是在……密谋着什么?
还有零送来的、描绘着“燃烧沙漏”的警告……那是否预示着,阴影的侵蚀,已经再度开始了?甚至,已经渗透到了他身边?
无数的线索如同乱麻,但核心的脉络,却渐渐清晰起来。
他,路明非,一个只想改写身边悲剧的“衰小孩”导演,不知何时,已经被卷入了一场关乎世界基本秩序存亡的、跨越了时空的古老战争之中。他的敌人,是那些连“时空守护者”都最终无法抵御的、概念层面的“燃烧阴影”。
压力如同山岳,几乎要将他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脊梁压垮。
但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炽热的火焰,也在他心底悄然燃起。
如果他继承的,是守护与平衡的职责。
那么,他要守护的,就不只是老唐、楚子航、绘梨衣……他要守护的,是这一切存在的根基——这个尚有悲欢离合、尚有希望与遗憾的世界!
他要改写的,也不仅仅是几个人的悲剧,而是那注定走向毁灭与混乱的……结局!
体内的金色沙漏似乎感应到了他心念的变化,旋转陡然加速,散发出更加明亮、更加坚定的光芒!那新浮现的星辰纹路熠熠生辉,仿佛在与他的意志共鸣!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蕴含着时间与秩序本源力量的热流,从沙漏虚影中反馈而出,缓缓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精神与肉体。
路明非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总是带着惫懒或迷茫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如同熔金般的火焰,深邃,坚定,仿佛倒映着破碎的钟骸与无尽的星空。
他缓缓坐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沉静与决绝,让角落里的楚子航都为之侧目。
“师兄,”路明非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帮我联系芬格尔,还有……诺诺。”
楚子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拿出通讯器。
路明非则拿起自己的电脑,快速敲击起来。他不再是被动地接收信息和应对危机,他要开始主动出击,整合一切可以整合的力量,布下他的棋局。
首先,他需要更多关于“燃烧阴影”和那场古老战争的信息。冰窖深处传来的记忆碎片太过宏观和破碎,他需要更具体的情报,尤其是关于这些阴影在现代可能的活动迹象。芬格尔的情报网络和诺诺那敏锐的直觉与特殊渠道,或许能提供帮助。
其次,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仅仅依靠“时之沙”碎片带来的微薄力量和初步掌控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系统地理解时间与秩序的法则,需要找到方法修复或强化这破碎的“遗产”,甚至……可能需要寻找其他失落的“守护者”遗物。
最后,他必须弄清楚弗罗斯特、零,以及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在这场宏大的棋局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潜在的盟友?是隔岸观火者?还是……已经被阴影渗透的敌人?
很快,芬格尔的加密通讯接了进来,背景音里还能听到他嚼着薯片的咔嚓声。
“师弟!听说你又去冰窖‘观光’了?还把自己搞成了这副鬼样子?”芬格尔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调侃,但路明非能听出其中的一丝关切。
“师兄,有正事。”路明非直接切入主题,“我需要你动用所有渠道,调查一切与‘规则扭曲’、‘概念污染’、‘现实裂隙’相关的异常事件,尤其是那些无法用常规言灵或龙族活动解释的。时间范围,尽可能往前推,重点是近期是否有异常增多的趋势。”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芬格尔敲击键盘的噼啪声。“规则扭曲?概念污染?师弟,你这范围有点……玄乎啊?这听起来像是哲学系那帮老古董讨论的议题。”
“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威胁。”路明非语气凝重,“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存亡。优先级别最高,动用所有储备资金。”
听到“存亡”和“所有储备资金”,芬格尔的声音也严肃了起来:“明白了!给我点时间,我会把地皮都翻过来查一遍!不过这种层面的东西,估计很多资料都在校董会或者更高级别的加密库里……”
“尽力而为。注意安全,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路明非叮嘱道。
切断与芬格尔的通话,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诺诺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诺诺有些慵懒、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疏离的声音:“喂?”
“是我,路明非。”
“听出来了。什么事?”诺诺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想请你帮个忙。”路明非直接说道,“关于一些……可能存在的,非实体性的威胁。它们可能以扭曲规则、污染概念的方式存在。你……有没有听说过,或者感觉到过类似的东西?”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诺诺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和……不确定:“你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可能遇到了。”路明非没有隐瞒,“而且,它们很危险,比龙王更危险。”
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确定。”诺诺的声音低了一些,“有时候,在一些古老的遗迹附近,或者某些特殊的人身边,我会感觉到一些……‘不协调’的东西。像是背景噪音里混入了错误的音符,像是画布上出现了不该有的污点。很模糊,一闪即逝。我以前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路明非的心脏猛地一跳!诺诺的直觉果然非同一般!她描述的那种“不协调”感,与他从信息流中感受到的、阴影侵蚀规则时带来的“扭曲感”何其相似!
“最近呢?这种感觉有没有变得更频繁,或者更清晰?”他追问。
诺诺似乎在回忆:“……好像,是有一点。尤其是……在恺撒拿出那份来自弗罗斯特校董的‘礼物’之后。”
路明非的瞳孔骤然收缩!
弗罗斯特!又是他!
“我明白了。谢谢你,诺诺。”路明非沉声道,“如果以后再感觉到类似的‘不协调’,无论多细微,能不能……告诉我?”
诺诺在电话那头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路明非放下通讯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冰冷。
线索再一次指向了弗罗斯特·加图索。
他拿出那张零送来的、描绘着燃烧沙漏的泛黄纸页,看着那扭曲崩坏的图案和绝望的龙文。
“当平衡的沙漏燃尽,失落的冠冕将于灰烬中哀嚎……”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指的就是“时之沙”力量耗尽、守护彻底失败、世界规则崩坏的结局。而“失落的冠冕”,或许指代的是所有现存秩序与文明的象征,包括龙族的权柄,也包括……人类的世界。
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卡塞尔学院宁静的夜景。灯火通明,学员们来往穿梭,进行着日常的学习和训练,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他体内那金色的沙漏虚影,随着他的注视,缓缓旋转,与远方冰窖深处那破碎钟骸的悲鸣,仿佛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导演的舞台,已经扩展到整个世界的存亡。
而他这个手握破碎遗产、继承了沉重使命的导演,没有退路。
他必须赢。
为了那些他想守护的人,为了这个尚有阳光与希望的世界。
也为了,那最终陨落于黑暗、却将最后火种投向未来的……无名守护者。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彻底散去,只剩下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坚定与冰冷。
他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缓缓画下了一个简单的沙漏图案,然后在旁边,写下了一个名字——
弗罗斯特·加图索。
棋盘已经铺开。
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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