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当两名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推着铺着暗红色丝绒的推车缓缓走向台中央时,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推车两侧的聚光灯随着移动的轨迹缓缓转动,在地面投下两道狭长的光带,像给这两幅画铺了条金色的路。
主持人站在台侧,手心沁出的汗濡湿了话筒套。他干这行二十年,见过价值连城的玉玺,拍过流传千年的佛经,可此刻看着推车上那两个蒙着防尘布的画框,腿肚子还是忍不住发颤。后台刚传来消息,保险机构给这两幅画的估价单上,数字后面跟着九个零——千亿美元。这意味着他哪怕只是手抖碰掉块漆,下辈子都得在还债中度过。
“各位来宾,”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接下来要登场的,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珍宝——国际顶级画家‘hg’先生的巅峰之作,《踏雪寻梅》与《寒江独钓》。”
他伸出手,却在离防尘布还有半寸的地方停住,回头看向后台的安保主管。对方冲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他才深吸一口气,捏住布角轻轻掀开。
随着防尘布滑落的弧度,宣纸上的墨色在灯光下渐次苏醒。
《踏雪寻梅》里的雪,不是平铺直叙的白,而是掺了银粉的灰,远看像蒙着层薄雾,近看却能发现每片雪花的棱角都清晰可辨。最妙的是那株梅,枝干是用焦墨勾勒的铁线,花瓣却用了极淡的胭脂,像是雪地里骤然绽开的一抹血色,凛冽又惊艳。
《寒江独钓》的水面更绝,淡墨与浓墨层层晕染,竟画出了江水流动的韵律。老翁的蓑衣上积着雪,钓线细如发丝,却透着股千钧一发的张力。连水面上漂浮的那片枯叶,都带着秋风扫过的萧瑟。
台下先是死一般的寂静,三秒后,爆发出抑制不住的抽气声。有人下意识地往前探身,被安保拦住时还在喃喃:“是真的……真的是‘hg’的笔法……”
三楼的包厢里,苏少清正端着茶杯,看着楼下那些或震惊或痴迷的面孔,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茶雾模糊了她的眉眼,只有眼角那颗泪痣,在光影里闪着狡黠的光。
“没想到反应这么大。”傅砚舟凑过来,视线落在她微微扬起的下巴上,“当年你在威尼斯参展,评委们也是这副表情。”
“那时候他们还说我用银粉是投机取巧。”苏少清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点少年人的得意,“现在还不是把‘hg’的画捧上了天。”
十二岁那年,她背着画板在威尼斯的小巷里迷路,误打误撞闯进了双年展的展区。当时她手里正拿着幅用银粉画的《星夜》,被一位白发评委看到,当场拉着她去组委会,说要给她开个人展。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随手画的东西,能让那么多人为之疯狂。
“拍卖师开始介绍了。”叶雨墨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只见拍卖师正拿着放大镜,对着画作的细节侃侃而谈:“大家注意看这处皴法,‘hg’先生独创的‘冰裂纹’,用极细的笔触层层叠加,才能画出这种雪冻冰裂的质感。还有这花瓣的晕染,是用了失传的‘飞白法’,墨色在宣纸上自然晕开,像真的沾了露水……”
他越说越激动,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据我所知,全球现存的‘hg’真迹不足十幅,而这两幅是唯一成套的山水,其价值……无法估量!”
台下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难怪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都来了,这画要是能拍下来,相当于拥有了半个收藏界的话语权!”
“听说华尔街的几家投资公司都准备了专项资金,就等这两幅画呢!”
“快看那边,黑手党那边的人也来了,他们举牌了!”
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拍卖厅最角落的阴影里,坐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为首的是个面色冷峻的中年男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骷髅头戒指。苏少清认得那戒指——是意大利“黑蔷薇”家族的标志,据说他们掌控着欧洲大半的地下艺术品交易。
“起拍价,一百亿美元!”主持人的声音带着破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这价格已经打破了艺术品拍卖的世界纪录。
“一百五十亿!”黑蔷薇家族的人率先举牌,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两百亿!”罗斯柴尔德家的老三立刻跟上,脸上依旧挂着优雅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冰。
“两百五十亿!”这次举牌的是华尔街来的投资巨头,他身边的分析师正飞快地在平板上计算着什么。
价格以五十亿为单位飞速攀升,短短几分钟就突破了五百亿。三楼包厢里,顾雨泽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茶杯都差点摔了:“这哪是买画,这是在买一个国家的Gdp吧?”
叶雨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你没发现吗?他们不是在买画,是在买‘hg’这个名字。有了这两幅画,就等于拿到了进入顶级收藏圈的通行证,后续的商业价值根本无法计算。”
苏少清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个黑蔷薇家族的男人。他始终面无表情,每次举牌都干脆利落,仿佛报出的不是几百亿,而是几块钱。她忽然想起外公说过的话:“真正的收藏家,眼里没有价格,只有执念。”
“八百亿!”黑蔷薇家族的人再次举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像是在驱赶烦人的苍蝇。
罗斯柴尔德家的老三皱了皱眉,和身边的助理低声交谈了几句,最终摇了摇头。华尔街的投资巨头也放下了牌,脸上带着惋惜。
就在主持人以为胜负已分时,二楼的一个包厢忽然传出声音:“九百亿。”
是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英伦腔。苏少清认出那是英国皇室的收藏顾问,代表着温莎家族的立场。
黑蔷薇家族的男人猛地转头看向二楼包厢,眼神像刀子一样锐利。他沉默了几秒,缓缓举起牌:“一千亿。”
“轰——”全场彻底炸开了锅。
一千亿美元!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拍卖师,都愣在原地,半天忘了敲槌。
温莎家族的包厢里再也没有声音传来。显然,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底线。
主持人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一千亿……黑蔷薇家族的客人出价一千亿!还有更高的吗?”
他连问了三遍,拍卖厅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黑蔷薇家族的那个男人身上,有敬畏,有恐惧,也有不甘。
苏少清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清冽,像冰珠落在玉盘上。
傅砚舟看向她:“笑什么?”
“笑他们啊。”苏少清的目光落在那两幅画上,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花一千亿买两张纸,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傅砚舟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对他们来说,这不是纸,是权力的象征。”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更喜欢你刚才画的那只猫,比这两幅值钱多了。”
苏少清愣了愣,随即想起早上在公寓里,她随手在便签纸上画了只蹭傅砚舟裤腿的猫,被他宝贝似的收进了钱包。她忽然觉得,那一千亿的数字,远不如钱包里那张皱巴巴的便签纸来得温暖。
“一千亿一次!”
“一千亿两次!”
“一千亿三次!成交!”
木槌落下的瞬间,黑蔷薇家族的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他身边的保镖立刻起身,显然是要去办理交接手续。
台下的人渐渐散去,议论声却久久不散。
“黑蔷薇家族这次下了血本啊,一千亿,够他们买十个小岛了!”
“你懂什么,有了‘hg’的画,他们就能洗白多少黑钱?这生意太值了!”
“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画,落入那种人手里……”
苏少清看着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把画框重新罩上防尘布,推向后台,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有点莫名的轻松。就像亲手放飞了一只养了很久的鸟,既舍不得,又为它终于飞向天空而高兴。
“走吧。”她站起身,理了理西装外套,“林跃该等急了。”
傅砚舟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挺拔的背影,忽然开口:“不后悔吗?那可是你的心血。”
苏少清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月光从包厢的窗户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她笑了,那笑容干净又明亮,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心血还在我心里啊。”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只要我还能画,就有无数个‘hg’,无数幅《踏雪寻梅》。”
走廊里的灯光温暖而明亮,林跃正站在电梯口等他们,手里拿着本摊开的物理期刊,看到他们出来,合上书迎上来:“结束了?”
“嗯,被黑蔷薇家族拍走了。”苏少清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爷爷的勋章让陈叔先送回去了,他应该明天就能收到。”
林跃点头:“我刚才给家里打电话,奶奶说爷爷今天精神特别好,还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吃饺子。”
“后天吧。”苏少清按下电梯按钮,“明天去看看北府市的画展,听说有徐渭的真迹。”
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出三个年轻的身影。他们说着笑着走进去,身后是渐渐远去的喧嚣,前方是有着饺子和画展的未来。
电梯下降的瞬间,苏少清透过玻璃,最后看了眼那间灯火通明的拍卖厅。她知道,明天的新闻头条一定会充斥着“千亿美元天价画作”“黑蔷薇家族横扫拍卖场”之类的字眼,会有无数人猜测“hg”的身份,讨论这两幅画的价值。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终于在国内,展示了自己的画。重要的是,爷爷的勋章找到了归宿。重要的是,身边有她爱的人,有爱她的人。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所有的光影。苏少清靠在轿厢壁上,听着林跃和傅砚舟讨论着量子物理的新发现,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比任何天价拍卖都要美好。
她的画笔还在,她的灵感还在,她的家人朋友都在。
这就够了。
至于那两幅画,就让它们去经历属于自己的风浪吧。或许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黑蔷薇家族的那个男人,会对着画里的踏雪人和独钓翁,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有过纯粹的热爱。
如果真是那样,那一千亿,花得也不算亏。
苏少清想着,嘴角又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外面的晚风带着江水的潮气扑面而来,清新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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