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黄土场地上的“灌篮梦”
十一月的清华园,已是深秋初冬交接的时节。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校园,卷起地上干燥的黄土粒,打在脸上生疼。我刚从计算机实验室出来,手里紧紧攥着画满电路图和计算公式的草稿纸,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刚才调试失败的代码。就在这时,系里的干事李卫国急匆匆地跑过来,在主楼门口一把拦住了我。
“韩浩!可算找到你了!”李卫国气喘吁吁地说,鼻尖冻得通红,“系里要组织参加校内篮球赛,每个班都必须出个队伍。奖品是绣着团结拼搏的锦旗,还有一个硬壳笔记本。你是班长,这事得你牵头组织啊!”
我接过那张已经褪色的篮球赛通知,纸张粗糙,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一瞬间,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现代化的塑胶场地、专业的运动球衣、啦啦队手中挥舞的荧光棒、观众席上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但现实很快将我拉回。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黄土地操场,坑坑洼洼的地面,跑两步就能溅起一身土。我们计算机系851班的学生,大多是抱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信念的书呆子,连摸过篮球的都没几个。
果然,回到班级一吆喝,半天只站出来了四个人:张建军,黑黑壮壮的,说高中时在野球场混过;王建国,个子高大,力气惊人,自称“能抢篮板”;外语系的旁听生李红梅,怯生生地说“想给大家加加油”;还有个戴眼镜的学霸刘卫东,推了推眼镜说:“我想试试用数学计算投篮角度。”
我看着这支“杂牌军”,心里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被泼了冷水。这就是我们的首发阵容?简直又尬又好笑。
第二天下午,我们开始了第一次训练。张建军抱着个磨掉皮的橡胶篮球,球面上还沾着去年的草屑——这是系里唯一能凑出来的球。1961年物资短缺,篮球多是旧橡胶翻新,打气还得用自行车气筒,漏气了还得用橡皮膏补。
“咱先练运球吧!”张建军说着,笨拙地拍着球,球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弹跳不定。
我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想起前世篮球教练教的“折返跑传接球”训练方法,喊了一嗓子:“都跟我来!从操场这头跑到那头,边跑边传球,掉一次球就多跑一圈!”
刚开始两趟,王建国就喘着粗气摆手:“韩浩,这也太累了,咱就不能慢慢练吗?”他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汗水和尘土,混合成了泥浆。
我指了指远处经济系的训练队——人家正练着三步上篮,动作虽不标准,却比我们整齐得多。“看见没?想拿锦旗,就得下苦功!”
最让人意外的是刘卫东,他还真没放弃用数学算投篮的念头。训练间隙,他一个人坐在场边,在笔记本上画满各种公式和曲线,不时推推眼镜,嘴里念叨着什么“抛物线”、“初速度”、“空气阻力”。
第三天训练时,他兴奋地跑过来拉住我:“韩浩,我算出来了!45度角出手,高度1.8米左右,力度大约5公斤时,命中率最高!咱们试试?”
我将信将疑地按着他的“公式”投了一个球,那磨旧的橡胶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居然擦着篮筐进了!张建军眼睛都直了:“好家伙,这比瞎扔管用啊!”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有了明确的分工:刘卫东负责“计算战术”,我和张建军主攻突破,王建国专注抢篮板,李红梅则练习传球。连平时最文静的李红梅,在经过刻苦练习后,都能准确地把球传到队友手中了。
转眼到了和计算机1班的比赛日。黄土操场周围围满了人,各系同学都来看热闹,经济系的同学还举着手写的“加油”纸牌。我深吸一口气,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比赛刚开始十分钟,我们就懵了——1班有两个体育生,跑得比我们快,抢篮板比我们狠,比分很快被拉开到20:5。王建国急得满头大汗,传球时竟然直接把球扔出了界外。中场休息时,大家都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李红梅眼圈都红了:“要不咱认输吧,根本打不过……”
我攥着满是汗水的篮球,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怕啥!咱有刘卫东的数学战术,还有折返跑练出来的体力。下半场咱们换打法——张建军你多绕到篮下,我给你挡拆,王建国专抢篮板,李红梅负责传球,刘卫东你盯着1班的体育生,算准他的移动路线!”
下半场一开始,我们就执行新战术。我故意放慢速度,等1班的体育生扑过来时,突然把球传给绕到篮下的张建军,张建军一跃而起——球进了!周围瞬间爆发出欢呼声。
我们越打越顺,刘卫东算准1班的传球路线,好几次断球成功;王建国像头牛似的抢篮板,胳膊被蹭破了皮也毫不在乎;李红梅的传球越来越精准;而我,则负责组织进攻和关键投篮。
最后一分钟,比分追到46:44。我接到李红梅的传球,按照刘卫东计算的“45度角”位置投出——“唰”的一声,球应声入网!终场哨响,48:44,我们赢了!
大家抱着球又蹦又跳,王建国的脸上沾满黄土,却笑得最开心。我看着手中的旧篮球,想起前世赢球时的香槟和奖杯,却觉得此刻满是汗水的双手和黄土场上的欢呼声,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热血沸腾。
赢了1班后,我们一路过关斩将,竟打进了八分之一决赛。接下来的对手是体育系——全是专业练体育的,大家都不禁有些发怵。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精神支柱”,周五下午没去图书馆,直接骑车去了师范附中。
1961年的北京师范附中是重点中学,校门口挂着“培养人民教师”的红色标语。校园里有几排砖瓦房教室,课间时有学生跳皮筋、踢毽子。学生们都穿着蓝布校服,女生多扎着麻花辫。我在校门口的老槐树下等了近半小时,槐树的叶子都已落光,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曳。
终于,我看见林雪晴抱着课本走出来,发梢上还沾着粉笔灰,显然是刚上完课。她看见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暖的笑容。
“韩浩?你怎么来了?”她快步走过来,蓝色的围巾在风中飘动。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这是用省下来的糖票买的。1961年水果糖属稀缺物资,凭票供应,一颗要2分钱,多是橘子味的,糖纸是透明的,上面印着简单的花纹。
“下周六我们跟体育系篮球决赛,你能来吗?”我递过糖块,小心翼翼地问,“你来了,我肯定能赢!”
林雪晴接过糖,手指不经意间碰到我的指尖,她的脸瞬间红了,像天边的晚霞:“我......我周六要补课,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我立刻接话:“没事,你啥时候来都成,就算只看最后一分钟,我也给你投个漂亮的球!”
她轻轻点头,剥开糖纸将糖放入口中,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甜。那你一定要好好打,我会尽量赶过来的。”
我们并肩走在附校园的小路上,聊着最近的学习和生活。我发现我们竟然都喜欢苏联文学,都讨厌数学中的偏微分方程,都相信科学技术能够改变国家命运。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我心跳加速。
“你知道吗?我也喜欢打篮球,”林雪晴突然说,“初中时还是校队的呢。”
我惊讶地看着她:“真的?从来没听你说过。”
她俏皮地眨眨眼:“女孩子也要运动的嘛。不过后来课业重了,就很少打了。”
我们又聊了许多,从篮球说到梦想,从学习说到未来。我发现我们之间有着惊人的默契,往往我才说上半句,她就能接出下半句。这种心灵相通的感受,让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附中的预备铃响起,我们才意识到已经聊了太久。林雪晴匆匆告别,跑向教室,回头喊道:“周六我一定尽量过来!”
回清华的路上,我蹬着自行车,感觉浑身都是力气。
决赛前的训练中,体育系的人故意过来“找茬”。他们的队长赵强拍着我们的球,一脸不屑:“就你们这水平,还想赢我们?别到时候输了哭鼻子!”
张建军气得想上前理论,被我拉住了。我笑着拍了拍赵强的肩膀:“球场上见真章,光说不练可没用——你们体育系赢过不少比赛,可我们计算机系,最会算赢的概率!”
赵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行,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赢!”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王建国攥紧了拳头:“韩浩,咱一定要赢,不能让他们看不起!”
周六的决赛日,阳光特别好,黄土操场周围挤满了人,各系学生都来看这场“专业”与“业余”的对决。我们穿着借来的旧球衣——有的太大,有的太小,王建国的球衣袖子还挽了两圈。啦啦队从一开始的4个人,壮大到11个,李红梅还带着外语系的同学,举着用红纸写的“计算机系加油”。
比赛开始十分钟了,林雪晴还没来。我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慌,传球时都出了错,体育系趁机把比分拉开到15:8。张建军看出我的心思,拍了拍我肩膀:“别走神!林雪晴说不定在路上呢,你得好好打,不然她来了看不见你进球!”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集中注意力。是啊,就算她没来,也得赢下比赛,不辜负队友们的努力。
中场休息时,我们以28:35落后。我坐在地上,擦着脸上的汗和土,心里涌起一阵失落——难道真要输了?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个熟悉而清脆的声音:“韩浩!加油!”
我猛地抬头,看见林雪晴站在操场边,手里拿着个布包,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匆匆跑过来的。她看见我看她,用力地挥了挥手,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
那一刻,我感觉浑身瞬间充满了力量,一跃而起喊道:“下半场咱们把比分追回来!”队友们也跟着起哄,连刘卫东都推推眼镜笑着说:“那咱得让她看看数学战术的厉害!”
旁边的啦啦队女生有些吃醋,小声嘀咕:“她是谁啊,一来韩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李红梅听见了,笑着说:“是韩浩的朋友,人家来加油不好吗?”
下半场我们仿佛换了一支队伍。刘卫东算准体育系的弱点,让我们专攻他们的替补队员;我和张建军配合着突破,王建国抢篮板越来越猛,比分一点点追上来。最后一分钟,比分奇迹般地打平了:58:58。
体育系发球,赵强带着球往篮下冲,王建国扑过去想拦,却被撞倒在地。裁判吹了犯规,赵强罚球——第一球进了,59:58。全场都安静下来,我扶起王建国,他咬着牙说:“没事,咱还有机会!”
轮到我们发球,我带着球往前冲,赵强死死盯着我。我突然想起刘卫东的分析:“他们的中锋反应慢,你可以假动作晃过去。”我故意往左晃动,赵强果然跟过来,我趁机把球传给右边的张建军,张建军立即回传给我——我正好站在45度角位置,按照“数学公式”,猛地起跳投篮。
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唰”地一声空心入网!终场哨同时响起!60:59!我们赢了!
赵强走过来,由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服了,你们确实厉害。”
我笑着说:“承让,下次再比!”
领奖时,系领导把锦旗递给我,红色的绒布上绣着“1961年度校内篮球赛冠军”的金色大字,还有一个硬壳笔记本,封面印着“清华大学奖品”。
队友们围着我,抢着看锦旗,王建国还把笔记本翻来翻去:“以后这就是咱班的传家宝!”
我拿出珍藏的水果糖,走到林雪晴身边:“赢球的奖励,分你一半。”她接过糖,细心剥开糖纸,却将糖掰成两半,递回一半给我:“一起吃才甜。”
阳光照在我们脸上,糖的橘子味在嘴里慢慢散开,甜丝丝的。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鼓起勇气说:“等放寒假,我想你陪我逛一逛北京,我有好多地方还没去过。”
林雪晴的眼睛顿时亮了:“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很多地方都熟悉。我还知道哪里有好吃的豆汁和焦圈儿呢。那咱们放假见。”
刚走出操场,张建军就拍着我的肩膀喊:“走!咱去食堂蹭碗热粥,就说咱拿了冠军,让大师傅多给勺红薯!”
一群人闹哄哄往食堂走,路过经济系的队伍时,他们还笑着喊:“计算机系,厉害啊!”我挥挥手,心里满是成就感——这大概就是1961年最实在的庆祝,没有香槟,没有大餐,一碗热粥就足够了。
食堂里飘着红薯粥的香甜气息,大师傅见我们举着锦旗进来,果然乐了:“哟,冠军队来了!今天每人多给块窝头!”
王建国立刻凑上去:“大师傅,能再加点咸菜不?打比赛耗体力!”
大师傅笑着舀了一勺咸菜:“行,看你们赢球的份上!”
吃完粥,天色已经擦黑,我主动提出送林雪晴回师范附中。路上没有路灯,只有皎洁的月光照亮土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我们并肩走着,聊着今天的比赛,聊着学习和梦想。她告诉我她想成为一名教师,我分享着我对计算机科学的憧憬。在这寂静的冬夜里,我们的谈话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清晰。
“你知道吗?”林雪晴突然说,“今天我本来赶不上的,最后一节课老师拖堂了。但我一想到答应过你要来,就偷偷从后门溜出来了。”她说这话时,有点小小的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
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谢谢你来了。你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力量。”
我们聊到了共同的爱好,发现都喜欢读苏联小说,都喜欢在星期天去北海公园看书,甚至都喜欢同一家书店的旧书摊位。这种发现让我们都感到惊喜,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音。
走到附中门口时,我们已经约好了下次一起去琉璃厂淘旧书的时间。她站在校门口,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今天真的很为你高兴。你们打得真好。”
我看着她走进校园,直到背影消失在砖瓦房之间,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送完林雪晴往回走,刚到清华校门口,就看见赵强靠在老槐树下。他手里拿着个篮球,见我过来,递过来一根“烟”(其实是晒干的树叶卷的,1961年烟稀缺):“韩浩,今天输得服,你们这团队配合有东西。”
我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里:“你们也很强,差点就赢了。”
我们聊了会儿篮球,聊了会儿各自的专业,意外地发现很聊得来。最后他拍拍我的肩膀:“下次再约球!”
回到宿舍,我把锦旗郑重地挂在墙上,又翻开林雪晴写在我本子上的那句话。是她教我的俄语:“篮球=6ackeт6oл,冠军=чemпnoh”。字迹清秀工整,就像她本人一样。
躺在床上,我摸着枕头下的锦旗边角,回想白天的场景:黄土场上的欢呼、林雪晴的加油声、队友们的笑脸。突然觉得,1961年的日子虽然艰苦,却比前世更有“实感”——赢一场球的快乐,一碗热粥的满足,都是前世刷手机时从未体验过的真挚情感。
我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郑重地写下:“今天赢了篮球赛,林雪晴来了。1961年的,没有奖杯,却有比奖杯更珍贵的东西——一群愿意跟你一起拼的人,一个愿意等你、帮你的人。”
合上日记本,我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在这个特殊的年代,我不仅找到了奋斗的目标,还遇到了心灵相通的知己。这一切,都让1961年的冬天变得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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