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化室里的空气凝滞如粥,混杂着干草、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我盘腿坐在温热的火炕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度计那根细微的水银柱。王波刚刚添了一次柴,张天利则在简陋的表格上记录下又一个时间点的温度:38.7度,完美落在理想区间的中轨。
就在我们全神贯注于眼前这微小却至关重要的温度刻度时,远在数十里之外的省城,一场关乎无数人命运的大事件正在悄然揭开帷幕——高考分数出来了。
省教委安排的阅卷点内,气氛肃穆到了极致。数百名从全省抽调而来的优秀教师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试卷中,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声讨论。为保障公平,所有阅卷老师一律实行封闭式管理。袁老师作为太原五中为数不多被选调的数学教师,此刻正负责批改一道复杂的立体几何大题。他推了推眼镜,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不是因为炎热,而是源于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突然,数学阅卷区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一位老教师猛地站起身,拿着份试卷的手微微颤抖:“满分!数学满分!”这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在恢复高考不久的当年,数学考卷难度极大,满分堪称奇迹。几位组长迅速围拢,反复核查这份答卷。袁老师也凑近亲自拿起卷子开始对答案,对完看着满卷的文字有点熟悉。但内心不敢相信这是那位在家休养两个月的韩浩。
放下卷子后回到自己座位继续批阅卷子
下午一上班不到半小时后,物理阅卷区也传来类似的低呼——又一份满分试卷,答题思路精妙,实验题步骤严谨得无可挑剔。
“这不可能!”一位戴金丝眼镜的教师斩钉截铁地说,“数学物理双满分?咱们省历史上从未有过!”几位资深教师立即组成复核组,调来这两份满分试卷。当他们将试卷并列放在一起时,再次震惊——不仅是双满分,连笔迹都出自同一人!那工整有力的字迹、清晰的解题步骤,甚至草稿纸上的演算都条理分明。
化学组很快传来消息:该考生化学98分,错了一道微小的实验选择题。语文组则报告:作文获得罕见高分,仅作文立意各位老师给分不一扣去10分。英语更是达到96分的高分。
袁老师听着各科组长的汇报,心跳如擂鼓。当听到“太原五中,韩浩”这个名字时,他手中的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是他班上的那个韩浩?那个成绩优秀但绝非顶尖的韩浩?袁老师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他清楚地记得,班上那个沉稳的少年数理成绩虽好,但绝达不到双满分的水平。
就在这时,阅卷组的李老师突然想起自己学校八班也有一个考生叫韩浩,赶紧询问是否是他们学校的韩浩取得了惊人成绩?原来十中也有个同名的考生,成绩一向名列前茅。这个消息让袁老师更加动摇——难道真是自己搞错了?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批改试卷时屡屡走神。
第二天清晨,最终成绩核对完成。省招生委员会正式确认:双满分得主确为太原五中学生韩浩,总成绩全省第一。消息传来,所有认识袁老师的同事都围过来祝贺,他却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语文组组长拍拍他的肩膀:“老袁,你真培养了个好苗子!此刻,羞愧与自豪交织在他心头,这个一贯严肃的中年教师,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而另一边的自己正如火如荼建设鸡舍,我们几乎忘却了日月轮转,全身心投入到这片坡地上的希望工程时。
那是鸡舍主体完工后的一个清晨,薄雾尚未散尽。我正和王波、张天利清点着所剩不多的耐火砖,计算着是否够孵化室火道全面铺设之用。李宝明书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门口,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声招呼,而是略显踌躇地踱步进来,眉头微锁,似乎揣着心事。
“浩娃子,”他走到我身边,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顺手递过一瓢凉水,“忙归忙,有件事……我心里老是惦着。今儿个是8月15号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接过水瓢道了声谢,下意识地重复:“8月15了?时间过得真快,这批土坯再晾晒两天就差不多……”
“不是土坯的事!”李书记打断我,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焦灼,“往年,高考放榜,不就是这几天吗?”
“高考”这两个字像一枚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我心中骤然激起涟漪。这些日子以来,建鸡舍、搞孵化,所有精力都扑在这片土地上,几乎让我忘记了,在另一个维度里,还悬停着一件关乎我个人前途的大事。我的动作顿住了,握着水瓢的手指微微收紧。
李书记观察着我的神色,继续说道:“你这娃,心里就装着村里这点事,把自己的大事都忘到脑后了吧?我寻思着,不行明天,我安排你王斌叔,套上牛车,陪你去市里招生办问问?分数要是出来了,咱也得心里有个数。”
李书记的话语里充满了长辈真切的关怀。那一刻,说不期待是假的。寒窗十数载,那两天的考试几乎凝聚了我过去全部的努力和对未来的想象。成绩如何?能否过关?它像一道遥远的背景音,虽被眼前更急迫的事务暂时覆盖,却从未消失。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坡地上那已具雏形的鸡舍,看向孵化室里那需要不间断照看的火炕,还有身边同样停下手头活计、关切地望着我的王波和张天利。眼下正是孵化试验最关键的升温稳定期,温度控制要求极高,一刻也离不得人。王干事那边的酒糟联系、后续的销路开拓,也都指着这几天能拿出初步成果来换取支持。
一种清晰无比的念头迅速压过了刚刚泛起的波澜。个人的前程固然重要,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已然扛在肩上。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这是凝聚了全村期望、寄托着三位青年心血的事业开端,它正处在最需要坚持的节骨眼上。
王波和张天利也开口道“浩哥,这边有我们,高考成绩最重要”
我深吸一口气,将水瓢放下,看向李书记,语气平静却坚定:“书记,谢谢您惦记。但这几天正是最关键的时候,炕温一刻不能离人,好多技术细节也得盯着。过了这几天,等咱们这边稳定下来,我再去打听也不迟。成绩就在那儿,跑不了的。”
李书记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惊讶、赞许,还有一丝复杂的心疼。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娃!是咱村里的人!有情有义有担当!那……就依你,等咱这‘金蛋’有了准信儿,书记我亲自陪你去市里!”
黎明将至,孵化室内温度依然稳定。我轻轻触摸那些温暖的蛋壳,仿佛能感受到生命跃动的气息。高考的事情还在继续发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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