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如同破碎的银箔,惨白地洒在翻涌的江面上,也刺透了茂密的芦苇丛,照亮了沈逸尘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怀中林婉清的身体冰冷而沉重,玉质化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非人的光泽,皮肤下深刻的翠绿脉络微弱地明灭着,如同风中残烛。方才那无声一指,沉没双艇的恐怖威能,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沉的恐惧与迷茫。
远处,巡洋舰“沧澜号”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如同被激怒的独眼巨兽,猛地撕裂夜幕,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狠狠扫向这片死寂的芦苇荡!冰冷的光束如同实质的利剑,切割着摇曳的芦苇杆,所过之处,浑浊的水面、漂浮的碎屑、甚至空气都无所遁形!
“在那里!信号源锁定!集中火力!”舰桥上,陈世昌透过望远镜,死死盯着光束聚焦处那片剧烈摇曳的芦苇丛,声音因极度的兴奋和贪婪而微微发颤。他亲眼目睹了那无声沉船的诡异景象,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灼热光芒!那女人……不,那件“器物”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必须得到!不惜一切代价!
随着他冷酷的命令!
“沧澜号”侧舷几门速射炮猛地调转炮口,黑洞洞的炮管瞬间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
密集如暴雨的穿甲燃烧弹撕裂夜空,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倾盆而下的死亡之雨,狠狠砸向沈逸尘和林婉清藏身的芦苇丛区域!
灼热的弹头轻易穿透脆弱的芦苇杆,在水面炸开一团团浑浊的水花和燃烧的油污!断裂的芦苇如同被镰刀割倒般纷纷扬扬!冰冷的江面瞬间被火光和硝烟笼罩!致命的弹片和冲击波疯狂肆虐!
沈逸尘死死抱着林婉清,将身体尽可能缩成一团,蜷缩在浑浊的浅水泥泞中。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伤口,带来刺骨的剧痛。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泥浆碎石狠狠拍打着他裸露的皮肤。每一次爆炸的轰鸣都如同重锤砸在胸口,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移位!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根冰冷的、表面覆盖着致密暗银纹理、流淌着微弱翠绿光华的玉蘖金属矛。矛尖冰冷沉重,却无法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在这钢铁弹雨的狂潮面前,任何血肉之躯都显得如此脆弱!
“呃……”怀中的林婉清似乎也被这狂暴的攻击惊扰,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皮肤下那翠绿的脉络光芒急促闪烁,仿佛在竭力抵抗着什么。但那股足以沉舟的恐怖力量,却如同沉睡的火山,再无半点苏醒的迹象。
就在沈逸尘以为自己即将被这钢铁风暴撕碎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生命律动,如同深埋地心的巨神之心搏,自脚下幽暗的江底深处,穿透厚重的淤泥和水流,轰然传来!瞬间席卷了整片芦苇荡水域!
这股波动扫过的刹那!
沈逸尘感到脚下厚厚的、冰冷粘稠的江底淤泥,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下方苏醒、翻腾!
紧接着,在沈逸尘惊骇的目光中!
他身边浑浊的水面之下,数十根、上百根闪烁着温润玉石光泽、表面覆盖着厚厚暗银金属纹理、流淌着浓郁翠绿光华的粗壮玉蘖根须,如同嗅到血腥的远古巨蟒,悍然破开淤泥,冲天而起!
这些根须不再是单纯的攻击形态!它们如同拥有智慧的生命体,瞬间交织、缠绕,在沈逸尘和林婉清头顶上方,以惊人的速度构筑成一面巨大、厚重、闪烁着金属冷光和翠绿生机的藤蔓与金属交织的穹顶巨盾!
“叮叮当当!噗噗噗——!”
密集如雨的穿甲燃烧弹狠狠撞击在这面突然升起的翠绿巨盾之上!
预想中的穿透和爆炸并未发生!那些足以撕裂钢铁的弹头,撞击在覆盖着暗银纹理的翠绿根须上,竟如同撞上了最坚韧的合金装甲,发出沉闷的金铁交鸣!大部分被直接弹飞,只在根须表面留下浅浅的白痕!少部分穿透力极强的弹头勉强嵌入,也立刻被根须分泌的翠绿粘液包裹、腐蚀、分解、吸收!爆炸的火焰刚腾起,就被根须表面流淌的翠绿光华瞬间扑灭、净化!
密集的弹雨,竟被这面凭空出现的玉蘖巨盾,硬生生挡了下来!
“什么?!”舰桥上的陈世昌失声惊叫!望远镜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冰冷的甲板上!他死死盯着那片被翠绿光芒笼罩的芦苇荡,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骇!“那鬼东西……它的根系……已经蔓延到这里了?!”
就在他惊骇失声的同时!
那些构筑成巨盾的玉蘖根须并未停止动作!它们仿佛被舰炮的攻击彻底激怒!翠绿的光芒在根须内部疯狂奔涌!覆盖其上的暗银金属纹理骤然变得炽亮!如同被烧红的烙铁!
紧接着!
十几根最为粗壮、金属化程度最高的玉蘖根须猛地绷直!根须顶端不再尖锐,而是瞬间膨胀、塑形,变成了一个个闪烁着暗银冷光和翠绿符文的、巨大而狰狞的金属撞角!
“呜——!!!”
一声低沉、悠长、混合着金属震颤与古木生长轰鸣的奇异咆哮,从江底深处传来,如同巨兽的宣战!
下一刻!
那十几根化作金属撞角的玉蘖根须,带着撕裂水流的恐怖尖啸,如同从深渊射出的攻城巨弩,狠狠轰击在“沧澜号”巡洋舰巨大的钢铁船身之上!
“轰!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
坚硬的巡洋舰装甲在玉蘖金属撞角面前,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向内凹陷、扭曲、崩裂!巨大的冲击力让数千吨的钢铁巨舰如同玩具般剧烈摇晃!舰桥上的人员如同滚地葫芦般摔作一团!
被撞击的船体部位,钢板被撕裂出巨大的豁口!冰冷的江水疯狂倒灌而入!更可怕的是,撞击点周围,船体钢板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搏动着的翠绿脉络!玉蘖的根须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顺着撕裂的豁口,疯狂地钻入、蔓延,开始侵蚀、吞噬这艘钢铁巨兽!
“报告!左舷水线下方装甲破裂!大量进水!”
“轮机舱受损!动力下降!”
“船体结构被未知植物根系侵入!强度正在急速衰减!”
凄厉的警报声和混乱的报告瞬间充斥了“沧澜号”的舰桥!陈世昌被副官死死扶住才没有摔倒,他脸色铁青,三角眼中爆发出极致的狂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他引以为傲的钢铁战舰,竟被这从江底钻出的诡异植物根须……重创?!
“开火!所有武器!给我轰!把下面那片烂泥塘连同那鬼东西的根,给我轰成渣!”陈世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无法接受这荒谬的失败!
然而,就在舰炮手们手忙脚乱试图重新瞄准下方那片被翠绿光芒笼罩的芦苇荡时!
“嗡——!”
又一股更加奇异、更加庞大的波动,从江底深处传来!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生命律动,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精确、如同机械扫描般的精神冲击!
这股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扫过整艘“沧澜号”!舰桥上所有复杂的电子仪器——雷达屏幕、声呐显示屏、火控计算机、通讯设备——屏幕瞬间爆出刺眼的雪花和乱码!指针疯狂乱转!尖锐的电子蜂鸣声响成一片!
“雷达失灵!”
“声呐阵列宕机!”
“火控系统瘫痪!无法锁定目标!”
“通讯中断!”
整个舰桥瞬间陷入一片电子灾难的混乱!所有依赖精密电子设备的武器系统,在玉蘖这针对性极强的精神冲击下,瞬间瘫痪!
“该死!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陈世昌一拳狠狠砸在失控的仪表台上,指骨破裂,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他看着下方那片依旧被翠绿光芒笼罩、如同不可侵犯之地的芦苇荡,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面对未知存在的无力感。
芦苇荡深处。
冰冷的泥水淹没到胸口。沈逸尘背靠着一丛相对粗壮的芦苇杆,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头顶上方,那面由玉蘖根须构筑的翠绿巨盾,在承受了舰炮轰击后,依旧顽强地存在着,表面流淌的翠绿光华微微黯淡,但暗银的金属纹理却显得更加致密坚固,如同浴血重生的铠甲。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林婉清。
她的身体依旧冰冷沉寂,玉质化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但沈逸尘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她皮肤下那些深刻的翠绿脉络,光芒似乎更加稳定了一些,不再急促闪烁。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她肩胛骨下那个被死死压制的幽蓝烙印,搏动的频率似乎……加快了?如同被囚禁的毒蛇在做最后的挣扎?
玉蘖的力量在对抗外敌时消耗巨大,对烙印的压制……出现了松动?!
就在这时!
“哗啦!哗啦!”
密集的划水声和踩踏泥泞的脚步声,从芦苇荡外围不同的方向传来!伴随着压低却充满杀气的呼喝:
“散开!包围!”
“注意水底!那鬼东西的根!”
“发现目标,格杀勿论!陈先生要死的!”
陈世昌的水下特战队!他们放弃了瘫痪的巡洋舰,如同最阴险的水鬼,趁着玉蘖巨盾阻挡舰炮的间隙,从水面和水下多个方向,悄然潜入了芦苇荡!致命的杀机如同收拢的渔网,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沈逸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了手中的玉蘖金属矛,冰冷的触感让他残存的战意再次燃烧。头顶的巨盾能挡炮弹,却挡不住这些如同跗骨之蛆的特战队员!带着昏迷的婉清,在这片泥泞的浅水芦苇荡中,他根本无处可逃!
他背靠着芦苇杆,目光如同受伤的孤狼,死死扫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浑浊的水面下,隐约可见穿着黑色防水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逼近,手中的水下突击弩闪烁着幽蓝的寒光。
绝境!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
沈逸尘感到脚下冰冷的淤泥深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蠕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泥泞中急速穿行,朝着他的方向汇聚而来!
紧接着!
“噗!噗噗噗!”
在他脚边浑浊的泥水中,数条仅有手指粗细、却异常灵活迅捷、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翠绿色泽、如同翡翠小蛇般的新生玉蘖根须,猛地破开淤泥钻了出来!
这些新生的根须不再粗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它们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迅速缠绕上沈逸尘浸在水中的双腿、腰部,甚至……缠绕上了他手中那根冰冷的玉蘖金属矛!
翠绿的光芒在细小的根须内部流淌,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再次连接上沈逸尘的意识:
【静……勿动……沉……】
意念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和指引。
沈逸尘瞬间明白了玉蘖的意图!它要带着他和婉清……沉入淤泥?!
这无异于自寻死路!在淤泥中窒息而死?
然而,看着那些在芦苇丛中迅速逼近的黑色身影,看着他们手中闪烁着死亡寒光的武器,沈逸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与其落入陈世昌手中生不如死,不如……相信这株来自婉清生命的玉蘖!
他不再犹豫,猛地深吸一口气,将林婉清冰冷玉质化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然后……顺着那些缠绕身体的细小翠绿根须传来的轻柔却坚定的力量,缓缓地、无声地……沉入了脚下冰冷粘稠、深不见底的淤泥之中!
冰冷的、带着浓重腐败气味的淤泥瞬间淹没了口鼻!巨大的压力和窒息感瞬间袭来!眼前彻底陷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绝对的黑暗和窒息中,摇曳欲灭……
冰冷的黄浦江底。
那株由白玉簪萌发、吞噬了“宁安号”残骸的玉蘖幼树,此刻已初具规模。主干粗壮如磨盘,温润如玉的质地中流动着暗银的金属冷光,表面覆盖着古老槐树般的虬结纹理。庞大的根系如同最精密的网络,深深扎入江底淤泥,疯狂汲取着养分和沉船残留的金属本源。树冠虽未伸出水面,但数根柔韧的枝条已在江水中舒展,翠绿的嫩叶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照亮了周围一片被净化的水域。
就在玉蘖的根系网络深处,靠近那片芦苇荡浅水区的淤泥层中。
数条极其纤细、半透明的翠绿根须,如同最精密的引导索,正牵引着两个沉入淤泥的身影,朝着玉蘖根系网络的核心区域,急速穿梭而去。
其中一个身影,皮肤呈现出非人的玉质光泽,皮肤下深刻的翠绿脉络如同沉睡的星河,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光芒。肩胛骨下,那个幽蓝色的烙印,在厚重的淤泥压力下,搏动得更加急促、更加疯狂!如同被深埋的困兽,在做最后的反扑!
玉蘖的净化之力与蓝印的污染侵蚀,在绝对的黑暗和重压之下,新一轮更惨烈、更本质的厮杀……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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